春耕繁忙,梯田一层连着一层,绿色的枝叶在春雨的滋润下,闪出耀眼的光芒。农人们穿着厚重的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柔软的泥土上。
岑今雨跟在周奇略后面,她身披一件红色的雨衣,头上带着藤编的草帽,草帽顶端用塑料裹住,隔绝了雨水。
“都听说了吧。”岑今雨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快乐。
“嗯。”周奇略默契地回答。
“真高兴。”岑今雨边说着,边吃力地把脚从土里拔起来,泥土包裹雨靴,让脚更显笨重。
周奇略拉住岑今雨的手,用力一提,带着她往前走。
“周奇略,你慢点,走快了,我的脚指头会撞到鞋,不舒服。”
周奇略放慢脚步:“你没穿厚袜子吗?”
岑今雨后悔地摸了下汗:“雨靴太闷了,我就没穿袜子,你别骂我,我刚穿上就发现不舒服,当时不是在催吗?我以为忍一忍就习惯了……”
从山上到家里至少要半个小时,平常闲情逸致来逛一逛刚刚好,这春播时节,哪能这么耽误。
周奇略脱下雨靴,脱下自己的袜子:“穿我的吧,我没脚气。”
“太大了。”
周奇略不跟她啰嗦,凶巴巴地喊:“穿。”
“好吧。”岑今雨撅着嘴穿到一半,嘴角又忍不住上扬起来。
穿好后,她又抓住周奇略的手:“周奇略,你真好。”
“我不好,我坏得很,只会强迫你。”
“闭嘴!”岑今雨看看周围,还好大家都走在前面没人回头。
“你确实坏,怎么能把那事说出来呢。”周奇略年轻气盛性·欲重,每晚都要拉着岑今雨颠鸾倒凤,有时候岑今雨都困得不行了,周奇略还要抓着岑今雨不停折腾她。
岑今雨脸皮薄,想快走几步远离岑今雨,小指头就被周奇略勾住了。
两人走到人多的地方时,才松开手。
地里活还没上手,就听到大家在谈吴为一家的事。
“能判刑吗?”吴为一家一直有逼死老婆的恶习,村民们看在眼里,但他们家的男人肥头大耳,身材粗壮,哪个敢去得罪。
“清官难断家务事,估计不行,最多教育几天就放回来了。”
“从古至今,没听说过打老婆会坐牢的。”
“唉,听说他们家在给吴为找媳妇了,希望这个姑娘能逃过一劫。”
“阿弥陀佛,不知道是哪个善人去报官的。”
“这个逃了,还有下个,他们家有钱,讨不到还能买。”
……
岑今雨小声地问周奇略:“真没办法吗?那不是白举报了。”
周奇略神情镇定:“不急。”
“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周奇略都是等事情发生了才告诉她,“我听得懂话,也不会泄密。”
周奇略笑了:“你多想了。”
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贬她呢?岑今雨不懂,她甩甩脑袋,不管了,只要结局是完美的就行。
在吴为一家被关进派出所审问前,周奇略和梁兴发的斗争几乎摆上明面了,两人倒不至于面对面吵架,主要是梁兴发又变成一个乐于助人的好青年。
今天给孤寡老人挑水,明天给单亲家庭送温暖。这还不够,梁兴发在开会时提出要恢复扫盲班。
梁兴发对周奇略的挑衅,周奇略一般都不在意,除非对方的想法太傻叉了。
比如,此刻。
“播种都来不及了,你让人去上扫盲班,你脑子没问题吧。”
梁兴发被周奇略这么一怼,嘴巴张了张,才想到反击之词:“我没有说大人,我是说小孩。”
大运村和附近的村合办了一所小学,地点不在大运村,最近春耕,不少小孩都请假在家里帮忙。
“你是要抢小学老师的饭碗吗?”周奇略讥笑地看着梁兴发,他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话要说。
梁兴发还没相处如何反击,会议上就传来闷笑声。梁兴发快速转过去,就看到岑今雨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更羞辱他的是,在岑今雨的带动下,好几个人跟着笑起来。
最后在大队长威严的咳嗽声中,才终于止住了这场哄堂大笑。
等会议重新严肃后,岑今雨举起手:“大队长,关于扫盲班,我也有想法。”
自从章秋柳被抓走后,岑今雨就一直在想扫盲班后续之路,扫盲班成立的目的虽然不纯,但实实在在地帮助了好多人,岑今雨一直想着如何恢复扫盲班。只是时间不方便,一直压在心底。今天梁兴发先提出了,岑今雨开始担心梁兴发后面也想出跟他一样的法子,那她不是吃亏了吗?
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岑今雨站起来:“学习是一种主观行为,现在春耕时节,很多人没时间学习。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自己还有余力。我建议扫盲班可以增加一种学习方法,老带新,也叫学生教学生。”
这是大队从没想到的点子,几个干部看了看,问岑今雨:“什么叫学生带学生。”
“上过课的学生,可以来当老师,这样一来可以巩固自己的学习成果,二来可以教没去过扫盲班的学生。当然时间自由,他们自行安排。”
梁兴发以为自己提了好点子,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成全了岑今雨。
周奇略待岑今雨发表完意见,第一次在开会时表示出了强烈的参与感,他率先鼓起掌来:“说的好,这才是当代优秀青年才能提出的优秀点子。”
为了不冷场,几个干部也只得跟着周奇略鼓掌起来。
掌声停下来时,岑今雨还没有坐下来:“回城名额有2个,以后只剩下一个知青,这扫盲班能办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要从老乡里挑选出老师。我们也有孩子们在上学,其实以他们的所学,也够为村民扫盲了,不用太迷信知情。”
岑今雨直接挑明了后续的事,梁兴发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他没想到岑今雨这么狠。他对岑今雨一直有着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这朵花太美了,不能长久拥有,短暂拥有也值得。所以他一直向岑今雨散发善意,但从这一刻起,他告诉自己:梁兴发,岑今雨是你的敌人!
岑今雨被梁兴发眼里如同恶狗扑食的凶悍吓住了,低头寻找周奇略。
周奇略抬头朝梁兴发做了个挖眼的动作,梁兴发自是怕周奇略,赶紧别开脸低下头。
周奇略悠悠地举起手,他很少在会上发言,这很难得。
大队长示意他讲话。
“岑今雨同志有句话说的没错,不要太迷信知青,以后开水还是甄选下参与人员的素质。”
梁兴发盯了周奇略一下,又快速地缩回去,他不理解周奇略在做什么,他不也是知青吗?
会议结束后,梁兴发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奇略和岑今雨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会议室,走到外面周奇略就朝岑今雨竖起了大拇指:“你今天的反击很好,让学生教学生,直接断了梁兴发继续掌控扫盲班的念头。”
岑今雨听了一愣:“没啊,我就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周奇略噗呲笑出来。
岑今雨自己也觉得好笑:“我这是歪打正着。”
“你是好同志。”
岑今雨摸摸手臂:“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怪?”
周奇略习惯地揽住岑今雨的肩膀:“再过2、3月,我们来这里就2年了,也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说到回家岑今雨自然兴奋,只是她的性格保守,事情还没真正尘埃落定,都不值得庆祝。
“你把吴为一家举报肯定没那么简单吧,跟梁兴发有关系吧。”
“你猜。”
“猜你个头。”岑今雨骂道,“我昨晚想啊想,我只想到肯定是为了揪出梁兴发的恶举,但是怎么实现呢?想不通。”
“不用想了,马上就能看到了。”
周奇略说的没错,进了派出所,吴为爷爷率先放了出来,年纪摆在那。吴为父亲和吴为本人受了不少苦,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
民警在两天两夜的口供中,得知了吴为母亲死亡的真相,也发现了另一起案件。
吴为父子进派出所第三天,吴剑自首,随后梁兴发被传唤。
春耕的土地更加热闹了,这些事件成了大家干活时的兴奋剂,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甭提多有劲了。
从前岑今雨常作为被讨论的中心,今天成为旁观者,听得津津有味,腰也不酸了,晚上回家还能多吃一碗饭。
派出所办事效率非常快,第五天就把案件公开了。
众人这才得知梁兴发伙同吴剑、吴为对周奇略、岑今雨所做的事,吴剑因自首表现良好,村里运转下,直接回家了。
梁兴发是知青,获得与章秋柳一样的下场。
至于吴为,在派出所知道自己也要被押往县城时就大闹。
“他妈的,我将功抵过了,为什么还要抓我。”
“这是两个案件,你涉险猥亵岑今雨,差点毁了人家姑娘名声,你不坐牢谁坐牢。”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不算。”
“受害人已经来报案了,而且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民警说得含糊,其实这种乡村案件非常难办。
之前虽然也有证据,但一来受害人没有报案,二来村里走了关系,只当没看见。
现在受害人岑今雨亲自报案,村里也表示了要铲除毒瘤,还乡村明镜,这才得以把吴为绳之以法。只是吴为父亲和爷爷一事,只能先上报,能不能逮捕还得等。
吴为和梁兴发被押走两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去看热闹了,比章秋柳押走那天还要热闹。
“死刑,死刑,死刑。”不少村民指着吴为大骂。
吴为一家一直占着在吴氏宗族辈分高,家中又有些钱,对家人对村民,残忍暴虐,连吴姓人都对他们一家讨厌至极,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村民们没有一个敢主动报案,就怕被吴家人报复。
周奇略和岑今雨,知青、外乡人的身份,赋予了他们得天独厚的优势。有些村民跟人暗暗说:“还好吴为想要□□岑今雨,不然也不能把他抓住。”
“能这样说吗,多缺德。”
是啊,多缺德。可这是好多人的真实想法,还好4个知青不合,还好吴为得罪的是岑今雨,还好周奇略跟岑今雨谈对象,还好周奇略性格暴躁。
他们把这一切说成了缘,最后说一句阿弥陀佛,便开开心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