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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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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一时怔住,手足无措的看着谢瑶卿,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助与惶恐来。

向晚不知所措的推拒着:“这,这如何使得呢...陛下是千金之躯,如何能让奴去看陛下的结契树呢?”

谢瑶卿恹恹道:“不过是一颗人人都有的树罢了,有什么稀奇的?”她与向曦情投意合,这些年来却始终无法修成正果,谢瑶卿在心底便有些怨恨自己那株煞风景的树,甚至已经认定了那树必然是生了什么病,否则怎么会感知不到自己与向曦情比金坚的心意呢?谢瑶卿有些不平的补充道:“何况朕的树也没结过什么好果,没准是和陈芳柔同病相怜呢。”

向晚敏锐的从这句话中体味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没结过好果?和那位向曦也是如此吗?

与谢瑶卿常常对结契树生出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不同,向晚在心底是很虔诚的敬信这株树的。他想,结契树乃是先天伴生,既能决定女男姻缘,又能赐予男子生养后嗣的能力,这岂不是上天留在人间的神力?

如果陛下与向曦不曾结出甘美的契果,那是不是说明,她们二人之间这段姻缘,并不为上天认可?

这个阴暗的想法让向晚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告诫自己,陛下乃是天命所至,她喜欢的人,自然会被上天认可,哪里有自己置喙的余地呢?

可是...向晚纠结起来,虽然嘴上说着不敢,他仍对谢瑶卿的结契树充满了好奇。

她的结契树,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此之前,还从没有女子允许他去看结契树呢?

听说在南方,女子允许男子看结契树,便是定情求娶的意思呢,向晚饱含期盼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谢瑶卿,他想,陛下似乎是北方人,那陛下去过南方吗?

谢瑶卿感觉到向晚的目光,抬眸看时,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向晚期待的看着自己,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欢喜的问:“陛下真的愿意让奴看一眼结契树吗?”他仿佛生怕自己反悔一样,小心翼翼的补充着“就看一眼,看完奴便离开。”

谢瑶卿忽然有点愧疚,向晚眼中的郑重与珍爱告诉她,这件事对向晚而言,恐怕是不啻于择妻嫁人的人生大事,可她只是在赌气而已。

于是谢瑶卿想了想,应允了向晚的请求:“不过是一颗不会开花结果的树罢了,你若喜欢看,多看几眼也不当什么的。”

在谢瑶卿登基后,她的结契树便被移栽到了宫中专门的祈鸾殿中,由大批专门的宫人日夜无休的照顾着,方圆十里内一只飞虫禽鸟都不能有,生怕这些不通人性的畜生们危害了大周国祚。

向晚在进殿门之前,被老太监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身,老公公指挥小公公们将他身上的衣衫都脱净,挑挑拣拣的捏着他浑身的皮肉,眯着眼睛狐疑的打量着这个生面孔。

向晚赤条条的站在谢瑶卿面前,谢瑶卿虽然垂着眼并不看他,可他还是羞愧难当的涨红了脸颊,愤愤的同那老公公辩解:“公公,奴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藏得下东西呢!”

谢瑶卿又将向晚柔软曼妙的身形看了一遍,这次不同于在蓄芳阁中的匆忙一瞥,这一次她看得仔细,因而有一些东西,看的便格外清晰些,譬如向晚手腕的骨节处,恰到好处的生了一粒红痣。

谢瑶卿捉住向晚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盯着那一截白玉一样的腕子,沉默又仔细的打量起来。

她依稀记得,那夜大雪纷飞,她发着高热,神志不清,于饥寒交迫中抓住了他的手,顺着他柔软白皙的手指看上去,纤细手腕的骨节上,恰有一粒红梅一样的痣,与皑皑的白雪相得益彰的映衬着。

向曦手腕上自然也有这么一颗痣,可她总觉得别扭,颜色不似红梅妖艳,位置也没有恰到好处。

向晚从老太监那里抢回了自己的衣服,正左支右绌的用衣衫遮着腿,却突然被一股强力扯进了谢瑶卿的怀里,她胸前绣着的那只金龙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向晚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架在火上烤,谢瑶卿沉重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间,引得他一阵心悸。

向晚颤抖着抬眸,撞上谢瑶卿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她似乎又在透过自己看别人,谢瑶卿轻轻摩挲着向晚手腕上的那颗痣,轻声问:“这痣是日日都有的吗?”

向晚茫然的问:“痣...还能时有时没有的吗?”

向曦的痣有时候就会消失,有时自己晨起去见他,他手腕上就是干干净净的。

她看的时间有些长,长到向晚被她禁锢在怀中,雪白的身体上渐渐浮起了一层蔷薇一样的薄红,长到殿中几个当值的小太监也能察觉到她的失态,这几个年轻的小太监迅速的相互打量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将头恭顺的低了下去。

老太监仍然在尽忠职守的搜身,大有把向晚身上每个缝都摸一遍的势头,向晚机巧的躲在谢瑶卿身边,气急败坏的骂那老太监:“公公,你是不是瞧奴面生,故意刻薄奴?”

谢瑶卿也回过神来,为向晚说项:“他不过是个弱小男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老公公这才罢休,只是仍然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之前在王府时不就是那样?带了个男子来,没过几天树下面便发现了一窝毒虫!”

谢瑶卿的笑容便渐渐的淡了,他记的倒是清楚,那应当是自己最后一次带向曦来结契树前祈求正果,结契树依然是结出了一个难以下咽的苦涩果子,那之后不久,当值的太监们忽然从树下发现了一窝毒虫正在啃食结契树的根脉。

那件事她查了许久,最终却不了了之,朝中那么多人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每个人都有对她下手的动机。

谢瑶卿在心底冷笑起来,这些鬼蜮小人,不敢与自己正面厮杀,只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暗中下绊子。

向晚却很是揪心的问她:“那陛下的结契树可平安?”

谢瑶卿不以为意的笑笑:“结契树与女子乃是伴生,只有女子受伤生病,结契树才会有损伤,那些小人只敢对结契树动手,不过是在心里求个安慰罢了。”

向晚这才放下心来,穿上衣衫亦步亦趋的跟在谢瑶卿身后踏入了殿内。

扑面而来一股冷香。

向晚的眼前,亭亭的站立着一颗高大笔直的树,褐色的枝干直直的伸向天际,并没有旁生的枝杈,细密的针叶绿如翡翠,清冽的冷香从叶片上弥漫出来,应然在他的鼻尖。

向晚仰着头,静静的看着这一株结契树的树顶,那尖尖的树顶执拗的向上延申着,恨不得要穿破金石砌成的屋顶,生长到天上去日月并肩一样。

向晚小声说:“陛下的结契树,倒是很像松树呢。”

谢瑶卿闷闷的应下,结契树会依照女子的性格形成相应的形状,听说有人的结契树还会变成艳丽绚烂的瑰丽样子。

向晚伸手,小心碰触着树上的松枝,他的指尖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冰雪,冷得扎手。

尖锐的刺痛袭来,向晚不由得抽回手,指尖上便沾惹了一层馥郁的松木香气。

谢瑶卿也晃了晃结契树的树枝,有些郁闷道:“是像松树,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无趣得很。”

向晚却很真诚笑起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陛下的结契树与陛下很是相配呢。”

谢瑶卿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她们在树下静静站了片刻,直到浑身都沾满了松树的冷香,向晚方才收回贪恋的目光,有些恋恋不舍的看向谢瑶卿,谢瑶卿正要开口,一个小太监却忽然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他捧着一只金杯,滚到谢瑶卿身前,惶恐的请示道:“陛下,奴婢将盛指尖血的金杯取来了。”

谢瑶卿一顿,蹙眉质问:“朕何时吩咐过这件事?”

小太监诚惶诚恐为自己辩解:“陛下每次带男子来都要奴婢们准备着...”

谢瑶卿有些不耐道:“朕这次又没有要你们准备!”

小太监立马惶恐的将额头贴到地上,大气不敢出,只敢小心的观察谢瑶卿的颜色。

陛下对这位郎君似乎并不动心,这位很会察言观色的小太监这么想着。

谢瑶卿叹了一口气,宫里总是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她摆了摆手示意将金杯撤下去。

忽然一道婉转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她,一双温暖的手也轻轻拉住自己的衣袖,谢瑶卿听见向晚有些哀婉幽怨的呼唤:“陛下。”

谢瑶卿回过头去,看见向晚正用一双湿漉漉的,失宠小狗一样的眼睛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

向晚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那一双动人的眼睛不间断的看着自己,柔软的嘴唇也有些落寞的抿在一起。

谢瑶卿很轻易的读懂了他无声的话语——“陛下,不行吗?”

谢瑶卿心里有些烦燥起来,向晚用更加婉转的声音,有些委屈的问:“陛下,可是奴哪里惹了陛下不快?”

谢瑶卿又看了向晚一样,委屈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一心一意等待主人抚摸的小狗。

于是谢瑶卿便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拿过了那支金杯。

她想,来都来了,试试又怎么样呢?

总归自己对向曦用情至深,对向晚却并不用心,她与向晚是一定不会结果的。

谢瑶卿旋即刺破自己指腹,捏起向晚的指尖,令二人的指尖血一同流入金杯,而后将金杯中的血液尽数倾倒在结契树下。

她阴晴不定,暴虐嗜杀,心中又早有他人,并非良缘。

谢瑶卿冷漠的想,如此,正好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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