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吵间,不知躲在哪里的黄四娘也走了出来。
看向大当家的目光里满是恨意,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马菁芸见黄四娘走的艰难,额前的碎发都被染湿了,嘴唇发白,就知道她从后面的混乱中走到前厅来,不容易,忙上去搀扶着她。
“畜生!哪怕再怎样?村里人也没有对不起你,甚至还帮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我的牛牛啊!”
大当家惊讶的看着黄四娘,这还有一个?怎么可能?!
更令他震惊的是,时隔多年,还能再次听到儿时同伴的乳名,“你是隔壁的王大娘?!”
“对啊!想不到吧?!老天有眼,总算让我等到今天了!”
他们两家在很久以前,久到黄四娘没有嫁过来之前都是邻居。
有什么需要,都会相互搭把手,但也一直都存在着攀比。
随着他们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把家产输光以后,没有公婆、没有丈夫兜底的她,本来也想一死了之。
日子太难过了,但看了看媳妇儿留下的小孙孙,再多的眼泪也擦完了。
忍着饥饿,在村子里找了块无主的地,搭个毛草屋,就算是她们祖孙俩遮风挡雨的家了。
但过日子没有钱怎么过?
没办法,她只好厚着脸皮,把小孙孙放在别人家看养着,自己则在城内找了一份给人浆洗的活计,晚上就回村带孙子。
当时,大当家的娘还是以她能考秀才的儿子为荣。出去和谁都爱吹两句,特别是在她面前。
毕竟她家那位还不会出去赌的时候,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还算是过得不错的,惹得隔壁的孤儿寡母很眼红。
但谁知道会有今天这般的田地,谁都没有家了。
黄四娘神色悲伤的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哭泣道:“这些年,我时刻都在追问上天,为什么大家都死了,独留我一个人?这是什么造孽的运气的啊?!为什么不能给我的牛牛?”
看着大当家越发惊讶的眼神,她恨声说道:“那天,要不是因为家主临时加衣服,让我回来晚了,也许我现在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看你今天的结局了,畜生!”
“那为什么?你在寨子都几年了?想要下手,随时都可以,为什么偏要等到今天?”
“直接下药让你们一死白了吗?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了你们,小榆林说的对,你们常干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碰到硬茬子的,到时候借他们的手,把你辛苦建立起来的山寨,一点点的给拆了,让你们永无翻身之日,试试牢狱之灾,求生不能,求死无门,我才能真的觉得快活。”
大当家这回真的是觉得天旋地转,他又想到家里老人家常说的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他这一辈子啊,好像既没有完成父亲的遗愿,光宗耀祖,考取出秀才。
更没有把家业守住,到最后还落草为寇,成了最令人不齿的土匪头子。
虽然过了几年富贵的日子,但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二当家的看见大当家面如死灰。一脸颓废的摊坐在地,就知道指望不上了。在心底长叹一声,时也,运也。
他当初只是一个会拨算盘的账房,没什么大本事。
要不是无意间救了大当家,给了他一口饭吃,到现在他也还只是一个账房,哪能和大当家称兄道弟的?
他跟随着大当家起事的早,大家都知道他和大当家是兄弟,甚至还有人说是亲的,说久了,谁不当真呢?
今晚被抓回府衙,连审都不用审了。大当家之下,就他的罪名最重。
什么时候大当家被拉出去杀头,他应该也是要陪一个的,还真是对的起当初结拜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人这一辈子啊,命里能拥有的钱数是命定好了。
如果能提前得到并用了,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种代价,一般都很惨重。
他知道的太晚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同意跟随着大当家走,还在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小账房,现在是不是还能好的好好的,过他的平安日子?
可是这样一人之下,多人之上,还能挥金如土的日子,真的很让人着迷。
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想过这样的日子,如果不用被杀头就能换来的话。
连亦文看着眼前一波三折的发展形式。
听了一耳朵几年前的惨案,心中有些不忍。
抬手想上前安慰少年,奈何,在学院读书的日子就没认真过!口舌一下子就变得笨重起来,张口也只有无言。
不一会儿,后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领兵的副将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身上厚重的甲胄摆动,咔咔做响。
抬眼扫了一眼前厅。见两个身背药箱的老大夫正在给伤兵包扎,顾不上多说些什么,冲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就要走人。
两个老大夫可经不起这种折腾,连声喊道:“慢一点,我这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副将连声急切的说道: “再慢一点就没救了!”
众人很是奇怪,跟着他一起跑过去。
连亦文想到些什么,扭过头来就把正死死瞪着大当家的马菁芸给拖走了。
入手才发现小大夫的手可真细,在他的手中,好像轻轻用力一折就能折断,比折木条子还要不费劲,让他忍不住轻些。
马菁芸被拉走时,还搞不清楚状况,东张西望的,手腕被人抓在手里时,心里就感觉一突,生怕被人抓出问题来。
都忘记问了,抓自己去干嘛?更忘了问周围的人给自己解惑。
好在粗心的连亦文顾着赶路。周围的众人也都是步履匆匆的往后面走,并没人多加关心她的神色。
来到后面才发现,关押着那些少爷小姐的厢房内外围了不少人,还有一股很重的血腥味透出。
但是现在整个寨内都是这种铁锈味,倒也没有很让人觉得意外。
副将高声喊道:“都让一让,大夫来了。”
连亦文带着马菁芸也挤到了最跟前。
眼前的情景吓了他们两一大跳。
武锦绣的腹部被砍了一刀,如今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他几位灰头土脸的同伴,在一旁只会抱在一起哭唧唧,早就被吓到六神无主了。
连亦文不加思索就回过头来问马菁芸: “小大夫”
还没等他说完,两个老大夫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难过的摇摇头, “老朽医术不到家,救不了。”
都上下分离了,缝起来也只能让入棺的时候好看一点。
另一个也叹息着摇了摇头。
连亦文不信邪,拉着马菁芸来到角落里,扭过头来看着马菁芸,很是郑重的说道:“只要你能保住锦绣的命,我在五千两的基础上再加上5万两的白银给你!”
马菁芸听到这里很难不心动啊!5!万!两!银!子!
她在泉州买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再请黄四娘和她一起住,找个小丫头给她们做些日常的粗重活。
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她都能悠闲到老!简直就是梦中情活!
天知道,自从她穿越到这里后,吃不好,睡不香。
晚上熬夜还没手机,更没网络!都快要憋疯了!
她发誓,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穿回去,她再也不骂小王乱改机制了!
她还愿意给她的女儿充一堆的648!抽多多的,好看的衣服!
但在那些日子枯燥又无聊的生活里,不管她怎么叨念,奇迹也没有发生,生活还是按部旧班的过着。
要不是刚穿来不久就被师傅捡回去了,跟着他钻研各种医术、医书,打扫房间、料理他们两的一日三餐。
天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她怀疑,自己在这样不能放纵的养生生活里,能抑郁到想死!
两眼都是小钱钱的马菁芸,看着连亦文掏出来的银票,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凝重的点点头。
“保命是可以的,看伤口的深度,就是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生育了,你是否还愿意救她?”
在马菁芸看来,这个敢跟着她去厨房下药的女子,周身气度不凡,看着又是一脸的英气。
几个少年对待她,又是处处以她的意见为主,很有可能就是这堆人里面身份最贵重的。
年少慕艾,一堆男男女女一起出来游玩。
在古代,定亲的又早,搞不好这里面就有她的未婚夫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个女子在古代生不出,家世再显赫,难免也容易被夫家看低、磋磨。
甚至为了贪图她的嫁妆,还会让她们频频的突发意外身亡。
所以她推断,这个叫锦绣的女子的未婚夫,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人。
不然,他怎么肯花这么大一笔巨资来请求她医治?
连亦文很是惊讶的看着她,“都要没命了,谁还在乎这些?”
马菁芸二话不说,抓过他的银票,转身就走。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