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孟禾璧比陆明影先听见闹钟的声响,她咕哝一声,闭着眼睛在床上摸来摸去,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陆明影半搂着她,反手从枕头下面取来手机。
“齐阳。”
他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声音哑的像被砂石打磨过的似的。
“嗯,我知道,是七点的飞机。”
“准时接就行。”
他声音始终平稳,听不出一点情绪上的起伏,更遑论起床气。只是没说两句,他将电话一挂,直接反手扔到床的角落,重新搂着人睡回去。
孟禾璧还残留些清明,咕哝着推他,“不是要出差?”
陆明影眉头深深蹙起,低头,下巴窝进她颈窝,用力蹭了一下,“嗯。”
“那你起呐。”
“躺五分钟。”
陆明影的眼皮沉的像坠了千斤的石头,太阳穴突突的发胀,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只是五分钟也未必真的管用,孟禾璧作为学生最熟知“再五分钟”的魔力,一不小心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她强撑着,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给他上了个五分钟的闹铃。
闹钟响。
陆明影抱紧她,脑袋往她的身上蛄蛹,“再五分钟宝宝。”
孟禾璧嘤咛一声,又皱着眉头调一个。
五分钟又过去。
“再来五分钟的。”
孟禾璧:“...你干脆别起了。”
她已经比他还清明,伸手揪揪他的头发,很轻微的,甚至没用力。
昨夜她比陆明影睡的早,两点半结束的时候她就睡了过去,后面是什么情况她并不清楚,但她估摸着,他应该没睡多久。
手心被他的头发微微扎着,孟禾璧呆呆地睁着大眼睛,脑子很困,但又说不上的清明,如同被提醒。
“陆明影...”她顿了顿,推了一下他,整张脸都红了。
窝在她脖颈的人低低笑了声,这回他全身都醒了,用力进去,撑起胳膊看她,“感觉到了?”
孟禾璧脸都烫红了,声音颤抖到发哽,“一点吧。”
“一点?”
陆明影抬手,将马上响起来的闹钟摁掉,湿热的吻卷下来,“很快就不是一点。”
最后那闹钟不知响了几个五分钟,他晨起时动作凶,有心压着点找刺激,孟禾璧好说歹说,掐着他的腰,才算将人劝出来。
陆明影洗漱的时候,孟禾璧过来说要去送他。
“折腾什么?你继续补觉。”
陆明影拒绝,囫囵擦了把脸,脸上的水都没干,直接去衣帽间找衣服。
他在她面前换衣服,从里到外一点不避讳,最后绷着小腹将皮带系好,随便挑了一对袖扣往腕上带,走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下:“今天周六,你别回学校了,让梅姨好好给你补补。昨天抱着瘦了。”
陆明影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明眸皓齿,娇憨活泼,像一朵坠了水珠的,圆润饱满的黄玫瑰,看得他一颗心都亮起来。哪像现在这样,下巴尖了,胳膊细了,人都薄了一层,这简直是他的过错。
“没瘦。你感觉错了。”孟禾璧觉得他太夸张,她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腿,只用了两秒钟就将陆明影说的话抛到脑后,继续坚持说:“我送你。”
“不困?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孟禾璧摇头,“不困,我送你。”
小姑娘的神色看起来执拗,有种说一不二的势头。
下楼的时候齐阳已经等在那里,孟禾璧递一份早餐给他,很自己人似的的冲他眨眨眼:“梅姨做的,带给你。”
她试探过陆明影了,齐阳确实没告诉他。
“......”齐阳接过:“谢谢您。”
九月中旬,又是淅淅沥沥的雨天,天气预报过几天会有台风登陆,陆明影这时候走正好,出差一个月正好能躲过。
“过几天有台风,你在学校好好待着,回家一定要有人接。我把齐阳留下,有任何问题你找他。”
车上,陆明影目不斜视的看着平板,微微侧过头,等孟禾璧将一只素馅包子喂给他。
孟禾璧手里捧着餐盒,乖巧:“知道,我哪都不去。”
梅姨告诉过她,陆明影喜欢吃带馅的和面食,不爱吃米饭,口味一点都不南方人。
她又喂他一只小包子。
“你也吃。”陆明影静静看了她会儿,心里总是不放心,喂到她嘴边,又叮嘱,“三餐也要按时吃知道吗?不能学的废寝忘食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孟禾璧给面子的就着他的手咬一口,然后有些嫌弃的推开,“知道了,但我不爱吃带馅的。”
她和陆明影在口味上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喜欢吃米饭,对面食和带馅的感觉一般,只逢年过节才会吃一点饺子。
“娇气。”
陆明影无奈的笑了下,把她咬过的塞进自己嘴里,揉揉她的脑袋,“回去让梅姨给你做三明治。”
“嗯。”孟禾璧点了下头,盯着他侧脸看了会儿,然后歪过身子抱住他的腰,主动依偎在他怀里。
其实她离家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送她,也不喜欢送别人。那种伤感的氛围,对长途飞行的担心,相互的叮嘱和不舍得分别,都会让她觉得这是情感上的负担。
她不喜欢给自己的人生增负,她希望自己永远是潇洒的、轻松的。
可是现在她心中却有许多说不清的酸楚。
如果她早知道陆明影要出一个月的差,她这周就不和他耍脾气了。
陆明影的出差计划原本只有半个月。但他习惯将容量与阀值拉的高一点,免得让人失望,所以对孟禾璧说要出差一个月,甚至可能会有更长的时间。
“照顾好自己,知道吗?”陆明影在登机口摸摸她的脑袋。
“知道。”
“多和你们小朋友接触,一起吃饭上课,别自己一个人在实验室和宿舍,容易钻牛角尖,明白吗?”
“明白。”
“每天给我打个电话,任何时候,能做到吗?”
孟禾璧几乎耐心告罄,但还是好脾气的点头:“能做到。”
陆明影不相信的笑了声。
信你个鬼,你从来都不主动打电话。
送走陆明影,孟禾璧和齐阳说送自己回学校。
她心里还有些淡淡的不舍,回家的感受更不好。
齐阳为难:“但陆总说您要先回去吃早饭,周六日在家养身体。”
孟禾璧学着陆明影惯常的动作,按按眉心,与他打商量:“齐阳,你听我说,咱们做人不能太死板。你看他现在不在,咱们岂不就是大王?”
齐阳深吸一口气:“...但是...”
“没有但是,你不听我话,我真的会告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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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阳拗不过孟禾璧,在陆明影出差的时间中她一直留在学校,集中精神学习英语。在学校的效率确实要高一些,她在国庆节前考了一次机考,心里很有底,最近正在等着出分。
孟禾璧听陆明影的话,在学校不再一个人学习,没事也和刘平他们一起吃饭,有时候刘平和林桥也会结伴来她宿舍打牙祭小聚。
她住的是单人间,还是男女混宿的博士楼,男男女女只要有人带着,在宿管阿姨那里报备过就能上楼,这对林桥来说就是极大的便利。
于是在孟禾璧考完雅思卸下一个大担子后,林桥提议,能否约着相熟的同学,一起来孟师姐的宿舍煮火锅。
前段时间台风,大家在学校里都憋坏了,孟禾璧也不想扫兴,点头同意:“那你叫人吧,除了杜维泽,其他人都可以。”
林桥立刻拍手:“师姐万岁!你放心,杜师兄回家了,不叫他。”
孟禾璧点点头。
她并非有心排挤杜维泽,只是杜维泽一次两次不给自己好脸色,她心觉没必要当圣母。
谁压力不大呢,她凭什么当他的出气筒?
约好了人,大家说好晚上六点一起去买食材饮料,然后回来一起煮。
孟禾璧的宿舍里有个小冰箱,里面囤了些百香果、养乐多和其他饮料,于是打电话给刘平,“小平,饮料少买一些吧,我这里还有库存,我做果饮给你们喝。”
刘平:“呜呜呜,我的师姐好好哦!好的,那我少买一些。对了,学校超市蔬菜不太多,习师兄定外送了,一会儿到,师姐你去接一下?不然他上不了楼。”
习师兄吗?
孟禾璧呼出口气:“好,我先去接他。你们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她又从冰箱里将一个小蛋糕拿出来。
陆明影走的前一晚,给她的桌子上放了个手提袋,里面是一个巧克力蛋糕,那一个她早就吃完了,她吃完了他就继续送,隔几天送一个小分量的,说用特制的健康奶油做的,口感很好,孟禾璧尝了,确实很好吃,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长胖好几斤。
今天早晨刚送来的这个,她打算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将蛋糕摆好,正好搁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农学院xr:「我在一楼。方便帮忙刷下卡吗?」
孟禾璧愣了一下,盯着这个微信名看了会儿,忽然看明白。
Xr.
习燃。
是他啊。
孟禾璧看着这个十天前就加上但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好友,有点纳闷。
什么意思?
Mtantan:「稍等。」
她回完消息,又给刘平打电话,问她要多久。
刘平:“我和林桥还得一会儿呢。习燃师兄去了吧?师姐你们先准备着,我们马上。”
刘平电话那头很吵,应该还在超市,孟禾璧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好放弃,抓了钥匙和卡出门。
她住的博士楼是男女混宿,一到五层是男生,六层是女生。五层和六层之间有门禁,只有女生的学子卡才能刷开电梯。
孟禾璧下楼,和阿姨报备后,这才看见抱着两大兜食材的习燃。
他站在楼门口的角落低头看手机,大约因为身量与容貌出众又抱着一堆菜的缘故,谁走过来都要好奇的看他一眼,窃窃私语两句,所以他眉眼间有些沉默的不耐烦。
孟禾璧见状快步过去,伸出手,“习师兄,我帮你拿吧。”
习燃听见声音,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回头。
半袖长裤,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很常规的打扮。
只有那双眼睛很有灵气,不普通。
“拿得动?”他随意掂了掂手里的袋子,都不算轻。
“可以。”
习燃没推拒,将其中相对较轻的一个递给她,一起进电梯。
“你宿舍有锅吗?”
电梯里,习燃忽然问她。
孟禾璧摇头:“小平说她要买个电锅。”
“让她别买了,我那里有。”
说完,习燃也不问她接不接受,直接按了五楼的电梯,引她出来:“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拿个锅就来,一分钟。”
孟禾璧张了张口,没拦住,只好将手里的菜放到地上,给刘平发消息,让她别买了。
因为她站在男生宿舍楼口,这期间有不少男生经过,总会不经意的扫她一眼,甚至有的人会上下来回的看她。那种被打量和凝视的感觉很不舒服,孟禾璧有点烦,转身打算先上楼的时候,习燃回来了。
手里还抱了口鸳鸯锅。
“好了?”孟禾璧语气淡淡的。
习燃点头:“嗯,走。”
重新进电梯,她刷了六楼的卡,就这样上了楼。
刘平他们都没来,这意味着宿舍里只有她和习燃两个人,于是在习燃准备随手关门的时候,孟禾璧直接叫停。
“师兄,麻烦把门敞开吧,通通风。”
孟禾璧表情淡淡的,甚至带着一点轻轻柔柔的笑。
习燃手掌着门,抬起眼皮看她。
他留着寸头,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孟禾璧不明所以,但也不杵,就这么抱着胳膊看着他。
习燃被她故作轻松的警惕表情惹得一笑。
这学妹,把他当什么人了。
“这么大行吗?”
于是习燃将门拉到最大,用一个小凳子抵着。他语气有些吊儿郎当,懒懒的倚着门笑看她。
已经到极限了,当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