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十点了,林槐打开门,虽然客厅里灯没有开,但书房的门缝里透露出些许暖黄色的灯光,林槐没开灯,把包扔沙发上后过去轻轻敲了下门,山祈风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你几天没睡了?”林槐看山祈风打哈欠有些稀奇。
“半个月吧。”山祈风这才想到还有一件事,她嘿嘿笑道:“那地方吵吧?”
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不过半个月都没睡……真厉害,不愧不是人,林槐觉得自己只能坚持三天,而且这还是练过后才能坚持的。
“研究出什么来了吗?”林槐拿起书桌上的石头仔细端详,然后又感受一番,但依旧一无所获,她没有山祈风那么厉害,所以直觉告诉她这只是一块儿普通的石头。
“没。”山祈风咂了下舌,转过身一屁股又窝进懒人沙发,“明明能感觉到石头里藏着东西,但我又看不透,打不开,那老头……可真爱折腾,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说到后面,山祈风的语气已经有了些无奈,看来她被那不能言语的石头折磨得不清。
“为什么非得知道别人的想法?”林槐好奇心没那么重,不过听山祈风的语气,她倒是挺看重这块儿石头,难道这里面真的有值得考量的东西。
“我好奇啊。”山祈风说道,“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那老头,说他是人也罢,神也好,或者是外面来的,不管哪一种,他都很奇怪,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下他。”
“嗯。”这个理由林槐不是很理解,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答应伏咎和山祈风了,“我去洗澡,明天得去一趟书阁,可能晚上才回来。”
“知道啦。”山祈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林槐就出发了,之前伏咎倒也给她了电子书库的账号和密码,但还是不全,没有找到磨花的资料,所以她得亲自去一趟,看有没有遗漏的,这几天可能就都呆那儿了,好在伏家的书阁比她想象中的要近一些,开车两小时就能到。
未央也去首都学习了,听常哥说,未央刚走的那天那天安哥表现的还行,没想到一晚上还没过去,凌晨的时候就杵在常乐床边说他担心未央吃不好穿不好的,要去首都看她,常乐被他折磨得没办法,只能起身去看飞机票,飞机票没了就订高铁,幸好到首都的高铁车次多,二人没耽搁就走了,请假都还是在高铁上请的。
看样子常哥也想未央了,而且……自己当时的担心也担心错对象了,本以为未央不习惯一个人,没想到安哥和常哥先不习惯了,林槐一边小心翼翼翻这些古本,一边有些走神时,伏咎走了进来。
“嗨!”在全是书的肃穆环境下,就算伏咎平时再怎么不着调,此时也压低了声音,“找到了吗?”
林槐摇了摇头,将手里那本翻完的古籍放了回去。
“没事儿,这里的藏书很多,或许下一本书里就有了。”伏咎随口安慰道,她虽然忙,但也大概知道最近林槐都泡在这里,不过她能耐得下心来去找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东西,这一点就让伏咎有些佩服。
“有事吗?”林槐小声问道。
“我来送这个,里面是我们这次要去的小玄灵洞的资料,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可能要路过无人区几天,那里没有补给点。”伏咎从口袋取出一枚银色U盘放到林槐手边的书架上,“如果你后悔了,现在也可以退出的,别担心,书阁这里也能进来。”
林槐看了看旁边翻过的古籍,然后摇了摇头,其实刚开始她也掂量过值不值,要不要用其它什么来交换,但后来也没必要了,因为山祈风也对这个感兴趣,山祈风会去,那她也去。
“不后悔?你可想清楚了,那地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性命不保。”伏咎双手抱胸,斜靠在书架旁的木梯上。
“我已经答应了,而且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我自己会承担的。”林槐认真道。
伏咎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会儿林槐的表情,然后勾起了嘴角,“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槐本以为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没想到伏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语气有些玩味地开口道:“我说,你这样为别人瞎忙活,值得吗?万一这里面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那你岂不是连他的感恩谢戴都享受不到?”
“……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林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所以我想过,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能不能找到,是我的事情,至于感谢不感谢,那是他的事情。”
“抱歉,是我的问题冒犯了。”伏咎笑着拍了拍林槐的肩,她才懒得理那个人,她要得是林槐是否有能力和品性跟她一起去小玄灵洞,虽然从这话里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不过还不能着急,如果真到最后不行的话,就算命盘再怎么表示此行需要林槐,她也会拒绝的。
“没关系。”林槐好脾气地回答。
看着伏咎离开的背影,林槐按照顺序取出下一本古籍继续翻看着,至于小玄灵洞的资料,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再看吧。
最近一件事两件事的……林槐算是是把书看够了,不过好在她知道自己看书的目的,所以虽然书有些枯燥乏味,但她本人却不怎么感觉到无聊。
小区北门口的对面有条开满了店面的小巷子,小巷子的中间又被一条南北方向的大路分割,林槐去图书馆时总会穿过这条小巷子进入大路。
“叔!石榴怎么卖?”林槐在一个挎着两个大背篓的摩托车旁停住了,卖石榴的大爷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看着很好,尤其是在得知他老人家今年七十二,一个人从六十多公里远的小县城开来时,林槐不由地在心里感叹一句厉害。
“大的四块,小的两块,柿子也甜,四块一斤,来点儿吗?”卖石榴的大爷一边乐呵道,一边跟旁边的人闲聊。
“嗯。”林槐挑完后付钱,刚骑到大路和小巷子的交叉点时,旁边的路灯又灭了,林槐停了下来,这灯倒也修过几次,但每次都撑不了几天。
林槐虽然不懂路灯内部的构造,但她想她可能知道路灯坏掉的原因。
因为那路灯下面,站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鬼,那只鬼头发散乱,衣服破旧,就连灵魂上都破了几个大洞,微弱的光点不断从那里飘出,林槐看着它,本以为它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消散或者离开,但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那破烂鬼还是站在那里,而且他的活动范围永远是路灯周围。
这时小巷子里那个卖菜的大叔今天也提早收了摊,他骑着电动三轮往回赶,在路过那个路灯时车子颠簸了一下掉了个柿子出来,柿子瞬间摔成稀巴烂,那只鬼也不嫌弃,看见后赶紧扑上去想要把它捡起,但怎么也捡不起来。
于是它就只好蹲在那里,傻愣愣地看着柿子。
看见这一幕的林槐没有说话,她把摩托停在一边,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纸勉强折了个圆形递到它面前,算是这十多天来的缘分吧。
那鬼愣了愣,然后对着林槐咧开嘴笑了笑,它小心翼翼接过,然后把它抱在怀里就往另一边的黑暗里冲,林槐起身拍了拍衣服,那鬼缺了两魂一魄。
难怪看起来傻傻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应该刚死没多久吧,林槐没再多想,她正准备走时那破烂鬼又跑了回来,只见它一脸焦急地看着林槐,嘴里还咿呀咿呀说着不成句的单音字。
林槐仔细听着,努力辨别,但还是听不明白,于是她说:“你想让我跟你走?是就点头,不是摇头。”
那破烂鬼使劲点头,身子也颤抖着,因为有人交流它便有些激动,激动后又怕把林槐吓跑,便又强忍着激动不敢靠前一步。林槐看了眼手表,九点一刻,还不算晚,于是她又抬头看看那破烂鬼点点头,她把车子停在一边,然后跟在了破烂鬼身后。
破烂鬼见林槐肯跟她走,顿时喜笑颜开,他捧着那个纸做的橘子,身形一晃一晃,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着它开心的模样,起初林槐心里有些难受,但后来她也想开了,已经无所谓什么形式了,反正开心就好,开心哪还需要什么公式。
破烂鬼停在了一处灌木丛旁,林槐看看四周,旁边是工地,现在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又看向破烂鬼,只见它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橘子放在灌木丛前,这时一只土黄色的小狗钻了出来,它闻了闻破烂鬼,破烂鬼把橘子给它,它却没吃,只是在那里玩。
破烂鬼看向林槐,手一指一指的,林槐这才明白它的意思,原来叫她来只是为了让她看看小狗,看着它真挚的眼神,林槐抿着嘴,最后也扯了个笑容出来,笑完后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将视线转移到那只小狗身上。
满是破洞的灵魂却如此通透,看着这一大一小玩得开心的两个灵魂,林槐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谢谢你,不过我得走了。”
破烂鬼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它看着林槐点点头,然后慢慢开始飘散,林槐停住了脚步,表情有些愕然,之前她为这只破烂鬼一直没有消散而惊讶,但现在她也没想到它的灵魂能消散得如此之快。
“……再见。”林槐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听见,这时旁边的那个小土黄色的狗叫了一声,林槐才回过神看着它,不过这一看她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狗怎么有影子?
林槐伸出手摸摸小狗,小狗也不怕她,还把肚皮露了出来,冰冷,这温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活狗?!林槐扭头看向破烂鬼消散的地方,那里已经干干净净。
“不回家,跑这儿来干什么?”感应到林槐位置而赶过来的山祈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拐角冒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两串烤肠。
“这只狗很奇怪,为什么它能看见鬼?还能碰到纸钱?而且这个温度……”林槐接过一串烤肠。
“哦,我看看。”山祈风凑了过去,她拎起小狗的后颈仔细打量,“这应该是黑白无常养的狗。”
“哎?”林槐有些惊讶,“难怪,那现在怎么办,就把它放这儿吗?”
“先带回去吧,这狗,人也能看见。”山祈风说着,“正好还能让它们欠你一个人情。”
“……”林槐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她接过小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小狗也不闹腾,乖乖趴在胳膊上,“黑白无常也能有狗吗?”
“当然了,养蛇的都有,阳间在进步,阴间的自然也是要跟着进步。”山祈风无所谓道:“更何况它们在死之前不也是人么,你们人类就喜欢养些宠物来缓解压力,它们前不久还搞了个什么,业绩考核,这一下肯定不比以前轻松畅快了。”
“那它们的主要工作真的是把那些不愿离去的鬼魂带走吗?”林槐有些好奇,她只在书上看见过,但从没亲眼见证黑白无常的存在。
“差不多吧,它们的工作相当于过渡地带。”山祈风逗着小狗。
“哦。”林槐点点头,然后看着这只小狗,“那它能吃什么?活人的食物……还是死人的?”
“死人的,方便。”山祈风说道,“对了,你找到磨花的资料了吗?”
“还没。”林槐摇摇头,然后回到自己摩托车旁。
半夜两点时,林槐被一阵冷意冻醒,她睁开眼睛,就听见山祈风轻轻敲了敲门,“醒了吗?他们来了。”
“嗯。”林槐揉了揉眼睛,虽然山祈风没有点明,但她知道是黑白无常来了,林槐心念微微一动,黑白无常吗……没想到她还能见到书里的玩意,不,该怎么说好呢……
“虽然但是,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是人了,那么见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山祈风说道。
“嗯,不过活人真不能见他们?”林槐起身揉了揉眼睛。
“倒也不是可以,但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山祈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病、疯、傻、死……”
“我知道了。”林槐抿住嘴朝外走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没有热茶,也没有人坐下,四个不是人的家伙就那么直直站在中间,大眼瞪小眼。
出来前林槐还有点小激动,可是等真碰上时,林槐看着这俩短发还穿着一黑一白棒球服的男生时,却有点道不明的小失望。
“怎么了?”白色棒球服问道。
“没什么,那个,你们好。”林槐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它。”白色棒球服笑了笑。
“啊,不是我。”林槐回神,“是只破烂鬼带我过去,但它现在已经消散了。”
“哦,这样啊。”男人笑了笑,“但还是谢谢你们收留了它。”
“没事儿。”林槐回道。
“要谢的话那就给点表示吧。”在一边逗狗的山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