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外表普通却内有乾坤的马车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驶,驾车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他御马技术娴熟,一看就是个驾车的老手了,车厢很宽敞,坐着三人,其中一人更侧躺在中央。
“相夷小哥,这个橘子是我特意让侍从准备的,你试试,是南边的特供,金贵的很。”
徐延一手递给小相夷一颗橘子,另一只手又拿起一颗,正在尝试单手剥皮,好好的一颗橘子被他搞得汁水四溢,也忒埋汰了些。小相夷见状赶紧接过徐延递过的橘子,道了声谢,随后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的顾辞君嘴边。
顾辞君嗅到清新的橘香,睁开眼就见小相夷一脸殷勤,说实话,都大半年了,顾辞君还是不习惯看着一张拽哥脸挂着萌娃相,虽然内心吐槽,面上却很是享用。
顾辞君微微展开嘴,咬了一瓣橘子,很甜又带着些恰到好处的酸意,是很好吃,难怪才启程没多久,徐延一人就吃了半篮子。
要知道从扬州城到云隐山的路程大约是半个月,家里的侍从准备的这些吃食都是按半月筹备的,到底是没逃脱徐延的魔爪。
“很甜,谢谢相夷,你也吃。”
顾辞君将剩余的橘子轻轻推回小相夷的面前,然后又看向徐延。
“你也别吃太多,小心上火了。”
“啧啧,见色忘义,我看这马车是容不下我了,我这就去外面陪小柯赶马。”
徐延见两人腻歪,完全没把他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立马开始反击,他边说边摇头,连连叹息,一副被辜负的模样,好似顾辞君和李相夷合伙挤兑他一般,还作势起身,要出车厢。
“徐医师,您老还是待在车厢里吧,外面的位置不大,多个人挤得慌。”
顾辞君还未开口,就听见驾车的小柯开口回绝了徐延,也是,虽然这辆马车是改造过的,车厢内宽敞舒适,但为了别太招摇,马车的外表和前室都是按市面上最普通的款式制造的,正如小柯所言,容不下两人。
“哎哎哎,小柯你什么意思啊,居然敢嫌弃我,可恶,信不信我让你家阁主扣你月钱!”
徐延叫嚷,明明年纪老大一人了,倒是做到了猫嫌狗厌,要不是学了医术能混口饭吃,也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套他麻袋的人。
小相夷吃着橘子,和顾辞君一起看徐延的笑话,他最近不但身体被徐延调养得恢复成常人模样,记忆和心智似乎也有些恢复,若非如此,顾辞君也不会带着他去云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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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宴席后,顾盼院又恢复平静,众人纷纷离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顾辞君按部就班的处理公务,然后在众多书信中,看到了一封特殊的书信--来自云隐山。
云隐山?顾辞君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他半年前去寻李相夷前是有派宴一去云隐山探查单孤刀的身世,只是宴一迟迟未归,又恰逢那时他带着重伤且中毒的李相夷回来,很长一顿时间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再加上当时单孤刀的死讯传遍江湖,人都死了,也不能在用他的血做药引,那他是不是南胤皇室后人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于是这云隐山的事情他便抛却脑后。
如今突然见到云隐山这个地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记得之前宴一有回禀过,云隐山山下设有阵法,寻常人靠近不得半步,怎么会有云隐山寄来的书信?
他自问摘星阁和云隐山没有交情,哦不,现在倒是有点交情,这云隐山漆木山的爱徒李相夷确实在他手上,只不过这件事他捂得严实,不敢泄露半分,毕竟李相夷身死东海之事已然传遍天下,要是有人发现他还活着,又实力大减,怕是要引来不少麻烦。
所以,云隐山是怎么知道李相夷在他这里的?
顾辞君带着疑惑打开书信,才发现这是宴七的信。宴七和宴一都是摘星阁密阁的成员,专门负责探查天下间各类消息的,之前宴一还呈报了宴七失踪的公文,他那时便下令让摘星阁一众全力搜寻,但久无消息,大家便默认他死了。
如今,人不但活着,还给摘星阁传递了求救信号,时隔半年,这半年他去那里了?不对,半年前不正是他派宴一去探查云隐山的时候吗,难道宴七进入了云隐山,然后被困半年之久?
顾辞君按下心中思绪,继续看信,读完信,才确定宴七确实还活着,他之前和密阁其他人一起前往云隐山探查,大家都不通五行阵法一道,正想着去找个同行的人来看看,便留下宴七看守。
宴七隐于暗处,独自看守,也想着万一山上的人下山采卖,他可以跟在来人的身后偷偷进山。他坚守了好几日,兄弟们都没回来,那日晚上,突然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从远处赶来,在山下徘徊了一圈,便入了山,宴七跟在那人身后,不知不觉竟然也顺利进山。
还没高兴一会,就见那人熟门熟路的向一处走去,宴七的直觉告诉他,跟在那人身后定会有意外之喜。
跟着那黑袍男子一路,半个时辰后,那人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敲了敲门,无人问答,随后宴七见那人直径入内,没有一丝犹豫。
一个时辰后,那人飞身而出,没有半点留恋。
宴七躲在暗处,在那人走了半刻钟后才出来,他有些好奇,那个黑袍男子怎么进去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内力明显变强了,要不是宴七警惕,所修功法又善隐藏,怕是会被发现。
宴七猫入进入宅院,就见其中一间屋子的门敞开着,远远便可看见一个老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宴七察觉院中并无其他人,便快步上前,将老头扶起,又替他把脉,现在他这是走火入魔,再加上内力尽失,又气急攻心导致的昏迷,其实要不是宴七及时发现,怕是用不了一刻钟,这人就咽气了。
宴七将老头扶好,又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给老头服下,随后给老头输了些真气,那老头的脸色才恢复了些红润。
徐医师的药果然好用,宴七感概,难怪阁主能忍得徐医师那怪脾气。
不错,徐延虽然脾气怪了些,但他是有真本事的,他也不是吃白饭的,除了他师弟徐丞每月送来的伙食费,他自己也会炮制些丹药卖给摘星阁,所以虽然他爱招惹人,但实际上大家都对他礼让三分,实在气不过,就和徐延拌上几句嘴,徐延也不会真生气。
等老头醒了,发现是宴七救了他,表面上对宴七是十分感谢的,因着担心黑袍男子卷土重来,他请求宴七带他去另外一个宅院,寻他家婆娘。
宴七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老头八成就是他们这次要寻的漆木山。
宴七将漆木山背起,按着他给的指示向前走去,一路上兜兜转转,若不是今晚月色明亮,宴七真要被绕晕在这山林里。
一个时辰后,宴七停在了名为云居阁的院落前,漆木山虽然吃了丹药保住了性命,但他此刻虚弱的很,他声音沙哑,在宴七耳边说:
“就是这里,门前有阵法,你替我唤她吧。”
“嗯,好的,前辈。”
宴七气沉丹田,对着门口大声喊到:“岑前辈,漆前辈遭人暗算,身受重伤,小子背着漆前辈特来求助,还请岑前辈开门。”
这一句话算是将漆木山的里子面子都给丢完了,其实他闭关前才和自己的老妻吵了一架,不然也不会独自在山腰的小院闭关,给了那个逆徒可乘之机!
本来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虽然年岁大了些,但也不至于聋了,刚刚宴七那一嗓子,都能聋子复聪了,要是黑袍男子没走远,应该会循声而来。岑婆自然也听见了,她初听还有些生气来人扰人清梦,等听完,她顾不上穿戴,披了件外衣就冲出来,果然见这小子背上的是漆木山,立刻关了机关阵法,出门迎人进来。
等岑婆安顿好漆木山,替他仔细把脉,发现他内力全无,又听漆木山断断续续地讲明原委,气的不清,但她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吩咐宴七将院门口的机关阵法打开,然后替她护法,她要给漆木山运功疗伤。
直到天明,艳阳高照,岑婆方才从屋内出来,看着宴七还乖觉的守着,心中对宴七有多了几分好感。
“岑前辈,漆前辈没事吧,我这里还有些丹药,应该对他的伤势有些帮助。”
宴七守了整整一夜,却没有半点困意,做他们情报收集的,其实经常要盯梢,宴七虽然年纪不大,才15岁,但也是出了不少任务的大人了。
之前给漆木山喂的丹药是徐延给他们这些走在暗处的人的保命丹药,具徐延说,吃了丹药能吊住命半日,只要及时救援,就能活命,他昨夜见漆木山伤势严重,便毫不犹豫的给漆木山吃了。
至于他身上的其他丹药都是些治外伤的,倒是对漆木山的内伤没啥帮助。不过岑婆并不在意这些,她为给漆木山治伤损耗了不少内力,此刻倒是有些精力不济了,但她也不敢松懈,虽然宴七救了漆木山,但无论是对漆木山还是岑婆而言,他都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如今这个情况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