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儿听了这话,气的满脸怒容,把小脸一沉叱道:“胡说,这种糊涂话怎么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呢?你就不要听人乱说,哪有这种事,咱们可都是受了无产阶级革命教育的,这个话可是封建落后的愚昧思想。”
说罢又柔声嗔怪周秀说:“你婆婆说说就算了,她毕竟那么大年纪了,糊涂些也正常,你怎么还能听到心里呢?”
周秀也不愿意这样想,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再加上婆婆的冷言冷语,她不知不觉的也被带偏了心思。现下听了苏青儿的话,总算又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看着苏青儿一脸倦容心里很不落忍,知道自己让她先去睡她是断乎不会肯的。便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于是姐妹两个一起躺倒了炕上。
周秀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没想到她躺到枕上片刻就陷入了沉睡。她实在是太累了!孕妇本就容易疲倦,今夜又折腾了这许久,早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若不是一股精神支持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苏青儿听着周秀舒缓而悠长的呼吸声,也轻轻合上了眼睛。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至少今晚让周秀踏实的睡个觉吧!
第二天一大早,苏青儿趁着周秀还没醒就悄悄起身去了厨房。她快速的做了一锅汤面条,想了想又卧了两个荷包蛋,然后端到屋里喊周秀起床吃早饭。
周秀迷迷瞪瞪的揉着惺忪的睡眼,然后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天才蒙蒙亮估摸着还不到五点吧!她有些不解:“青儿你怎么起这么早?”
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碗,“一大早就让我吃这么多东西?你吃了吗?”
苏青儿心道:我怕现在不吃,万一今天出了事你就没心思吃了。但是她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我的还没盛出来呢,你先吃,我也这就去吃!”
周秀起来洗了把脸,昨晚一直没吃东西,睡着了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一碗热气腾腾面条摆在眼前,这才觉得腹中空空饿得不行了。
见她吃上了,苏青儿也去厨房盛了一碗饭,想着不管待会出什么事,先吃饱肯定没错。
不得不说苏青儿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她们吃好了才没一会儿,大队长就派人上门了。
今早有村民在河边打水的时候发现了王大娘。但是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全无,浑身僵硬了。
大队长怕周秀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在王大娘的尸/身抬回来之前,先差个人回来给周秀通了个信儿!
苏青儿心里暗暗称赞大队长的周到,可是就是这样周秀也没能经住打击。婆婆的逝去成了压倒周秀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然后更是发起了高热,烧的直说胡话!
偏生她现在是个孕妇,怕伤着肚子里孩子,也不敢胡乱给她用药。苏青儿只好一遍遍用冷水浸湿了毛巾,不断的擦拭周秀的四肢和头脸,以求不要把人烧坏了才好!
直到王大娘下葬周秀都没能好起来。出殡那天,苏青儿和徐婉茹两个人架着她,才勉强从炕上怕起来。周秀在灵前磕了个头算是全了孝道,然后众人帮扶着,将王大娘葬在了王茂田坟墓的旁边。
看着两座孤零零的新坟,众人也是唏嘘不已。谁能想到,短短数月原本还算红火的王家就这样家败人亡了呢。
王大娘下葬之后,苏青儿不放心周秀,就搬着行李住到了王家。
盛夏流火,酷暑炎炎。周秀就在这样的日子毫无征兆的发动了,她这胎原本怀的不错,只是后来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胎儿多少就受了些影响。
折腾了一天一夜之后,周秀生出来一个五斤多重略显瘦弱的婴孩。接生的产婆将婴儿举动周秀面前,笑呵呵的说:“茂田家的,你看看是个带把的呢!这以后啊,你就有了指望了。”
周秀累的面色苍白,几缕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不顾体虚力乏伸出两条手臂,虚弱的说:“给我抱抱!”
产婆就把收拾干净,用襁褓裹好的婴孩儿递到周秀手上:“看看吧,当娘哩!”
刚出生的孩子,软软糯糯的一团,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柔软的不行。周秀看着孩子,立刻激起了一股为母则刚的心性,想着自己不管再怎么难,也得好好将他养大。
周秀的眼里蓄起一层朦胧的泪水,那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面对新生命的激动和感慨。似有一团棉花堵在心口,周秀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
产婆笑着说:“茂田家的你也累了,把孩子放下歇一会儿吧!我也该走了,等明天再过来帮你开奶啊!”
周秀将孩子放在炕上,然后感激的对产婆说:“谢谢婶子了,婶子您慢点走,青儿妹妹替我松松婶子吧。”说罢给苏青儿递了个眼色。
苏青儿笑呵呵的将刘婶子送了出去,到了堂屋递上去一个红封:“婶子今天可是您累着了,这点小意思您可一定要收下啊!”说罢将红封塞到了刘婶子的手里。
刘婶子意思意思的退让了两下:“乡里乡亲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青儿就甜甜的笑着说:“婶子可千万别客气啊,您也知道这家里现在也没个老人,我们年纪轻轻的可懂什么呢?以后还少不了婶子照应呢,您老要是不收,我们以后怎么好麻烦您老人家啊!”
刘婶子见苏青儿嘴甜会说话,心里很是受用,当下便道:“那没的说,以后你们有啥不懂的只管问婶子就是了。婶子别的不敢说这照看孩子啊,可是婶子的强项。”
苏青儿便笑着应下,目送着刘婶子走了!
刘婶子住的地方离周秀家并不远,十来分钟也就到家了。刘婶子一进门就见老头子正坐在堂屋抽烟,旁边的饭桌上倒扣着碗盘,显然是给自己留的饭菜!
刘婶子洗了手笑呵呵的进屋,揭开盖子发现是一盘烧茄子一盘炒鸡蛋,还有两个雪白的大馒头并一碗稀饭。
“你咋又炒鸡蛋了,不是说了不用特意给我做好吃的,接生的活我都干熟了的,累不到哪去!”话虽这么说,刘婶子心里到底欢喜老头子对自己的体贴,她拿起筷子一口白面馒头一口炒鸡蛋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半个馒头下肚,这才有心情跟老头子闲扯两句:“你是不知道这茂田家的孤儿寡母看起来多可怜,我这心里都不忍心接她家的红封,可是偏又硬要塞给我!”
“那个叫苏青儿的女娃子倒是满会行事的,嘴也甜,几句话说下来反倒让我觉得不接红封不好了。只得暂时收下,以后多照应照应她们也就是了。”
“哎!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就剩下孤儿寡母的了。这个小媳妇带着孩子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呢!”
“哎!你说是不是王家的风水不好啊,怎么两辈子都是孤儿寡母的过日子?”刘婶子一边吃饭一边跟自己家老头子闲唠嗑。
刘大爷抽完了一袋烟,把黄橙橙的烟袋锅子在门槛上磕了磕,然后白了自家老婆子一眼,说:“又宣传你那封建迷信思想了,跟我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咋还跟那帮老娘们似的,这么个觉悟呢?少说那没用的,以后有机会了帮帮那家倒是没错。”
刘婶子将筷子放下:“这话还用你说,我今儿就跟那丫头说了,以后有啥不懂的只管来问我,跟你这个老党员一起生活几十年啦,还能没点进步?”说完这话刘婶子自己也笑了。
又说:“我怎么听说最近有消息说这些知青要返城了呢?那像茂田家的这种情况是算知青啊还是算啥呀?”
刘大爷瞪了自家老婆子一眼:“这事也是刚从上面传下来的消息,你可别去乱说,我估摸着最快这个秋天最迟也不会过了年底,这帮娃娃们就都得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