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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凛冬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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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图兰朵最近的三角形最新鲜,边角晕染开一点墨渍,显然是刚画上去的,图兰朵试着问道:“是阿弗利的父母?”

“这显而易见。”

“那么这两天死的,分别又是谁?”图兰朵拿指甲戳了戳下面两个间隔着的三角形,“今天十七号,所以这两个是…代表着十三号和十五号分别有人死去?”

说完她不禁皱了皱眉,觉得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被自己忽略。

“当然。”

老板娘俯下身翻看记录,还在试图苦思冥想的图兰朵错过她表情的变化,只来得及捕捉到老板娘眼底的仓皇。

那种恐惧到极处的仓皇。

图兰朵在很多人的眼中见到过类似的仓皇,仓皇通常与死亡为伴,这是个充满危险的世界,生死如翻书。天永远是黑的,没有白昼;正如同人随时可能死去,不会复活。

凛冬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它是组成这个世界极北部分微不足道的一角,危险也只是因为大陆和深渊——本身就危险。

图兰朵起初是这样想的。

她起初也认为老板娘是位很有阅历、很有眼色、游走在超凡世界边缘的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无缘无故如此仓皇。

果然,老板娘很快恢复过来,强自从容地微笑:“我想我不太记得了,死亡在凛冬镇太过常见,以至于我只能记录,无法铭记。”

“是吗?”图兰朵冲她露齿一笑,这位年轻的异乡女人哪怕在困顿中,棕色的眼睛与卷曲长发依旧闪闪发光,此刻显得有些尖锐,“凛冬镇的人口并不算多,隔日死人的频率又太快,我想禁不起这样的消耗吧?”

她听到一声细细巧巧的叹息。

来自于老板娘。

靠一声叹息夺回图兰朵的注意力后,老板娘旋上羽毛笔笔帽,这无疑是她擅长的领域,因而她又躲回旅馆木门后的迷雾里,面目不知真假:“阿弗利的父亲,今天死去的可怜人,曾经也有个叫做阿弗利的名字,很可惜,在阿弗利出生后,这个名字就不得不属于现在的阿弗利。”

“那伊莉莎呢?克诺伊呢?”图兰朵不寒而栗,“新的阿弗利替代老的阿弗利,然后老的阿弗利以自己最恐惧的方式迎接死亡?”

所以克诺伊从头到尾没有提起过自己父母的名字。

别人也没有提起过。

他们根本没有名字!

老板娘依旧微笑着:“伊莉莎当然也有曾叫伊莉莎的母亲,像克诺伊有曾叫克诺伊的父亲一样。”

儿子传承父亲,女儿传承母亲

一儿一女是最好的搭配。

如果只有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女儿,或者两个以上的孩子呢?

如果镇上的居民重名呢?

图兰朵有无数的问题盘旋着想问,最后却故作轻松道:“这就是您没有选择婚育而且至今安然无恙的原因?”

“是的。”老板娘嘴角呈现俏皮的弧度:“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过你可以那么理解。”

“您真是位有真知灼见的人。”图兰朵学着她的语气,“不过您不应该拒绝我的同伴,尽管外表看上去不像,他或许是目前镇上最可靠的人。”

“那位白发的同伴?”

图兰朵本就上挑的眉毛挑得更高:“不会有比他外貌辨识度更高的人了。”

“我拒绝的不是他,我不恐惧特殊,我只恐惧非凡,具体一点,带来不详的非凡。”

“不是应…不会是克诺伊…看您现在的表现,也不是我…赫柏?是他?!”

图兰朵眉毛的弧度骤然跌落,声音却一下子拔高。

她突然想起那天凌晨,老板娘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

只是她和赫柏会下意识默认应长生。

而应长生……并不在乎。

老板娘在图兰朵讶异的表现中轻轻点头:“如果说的是你们黑发绿眼的同伴的话,那么是的。”

“不…不会。”

图兰朵手肘撑在柜台上,企图离老板娘更近,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再次缠上她,许多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一一回旋于脑海中重现:“赫柏说过,他在你这边住宿,怎么隔一个晚上,你就拒绝接待他?”

“女士,很遗憾。”

老板娘温柔地望着她,做出手势委婉示意图兰朵离开:“也许是有哪里让你误会,但是我并没有接待过你那位同伴,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

是的…

赫柏说他之前几天住在这间旅馆里。

然而他带领他们进来的时候,被拒绝的时候,没有归还老板娘钥匙,老板娘也没有交还赫柏的行李。

除却赫柏自己的说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曾住在这间旅馆里过。

包括不认得赫柏的伊莉莎;赫柏屡次想要发动又屡次失败的超凡能力……

图兰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旅馆,走回克诺伊家。

踩在雾气里的每一脚都软绵绵,都使她感到寒冷,使她看不清来路方向。

“图兰朵。”

她推开门,克诺伊在里面殷勤地忙前忙后,许多支蜡烛被点燃摆在角角落落,赫柏坐在客厅招呼她,眼里血丝很稳定,仅留一点点根须,像是劳累导致的泛红,不显奇特:“怎么样?没有遇到危险吧?”

图兰朵定定盯着他:“怎么点那么多蜡烛?”

赫柏不觉得她的语气和反问有哪里,反而耐心解释:“等阿应醒来,看到这些蜡烛光,他的心情大概会好点。”

应长生,对,应长生。

天不夜聚集着形形色色的怪胎和奇葩,每个人都有出人意料的过去和出人意料的未来,所以没工夫倾听其他人的,应长生便是其中最瞩目的。

大家知道他的相貌,却不知道他的超凡;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身世。

只知道等他到来以后,天不夜才灯火通明,成为大陆上第七座不夜之城。

赫柏不一样。

你每次去交接任务,总是赫柏替你勾上名字。

他是大多数风尘仆仆旅人回天不夜时见到的第一个人,记得所有和他打过交道之人的姓名和故事。

图兰朵麻木地盯着他一会儿,把自己摔进软背的靠椅里:“不知道,克诺伊父母来写第三个字了吗?伊莉莎来找你了吗?应睡醒了吗?哦,这是个傻问题不用回答。”

赫柏微微冲她笑了一下:“等待,图兰朵,你需要等待。”

那一瞬间,图兰朵仿佛又看见天不夜那个年轻的任务官,用包容的语调叮嘱着每个出去闯荡的冒失游者。

她没有说话,面对着窗前无边且永远不会结束的黑暗,陷入等待。

在此期间,图兰朵亲眼目睹克诺伊的父母,一对拥有乱糟糟褐色头发的中年男女,脸庞因为长期的惊惧忧虑消瘦下去,只留下突出的骨头支撑苍老的皮肤,咬开自己皮肤,用鲜血写下他们意料之中的第三个字。

她没有去阻拦,赫柏没有去阻拦,包括克诺伊,只是长久地拿额头贴在窗前,注视着他父母的离去。

不知道这对急匆匆逃跑的中年男女,在有可能的几目相对中,会不会为他们儿子眼里复杂的悲伤眷念所动容一秒钟。

但是像应长生说的那样,他们会来写第三个字,第四个字——

而那又怎么样呢?

图兰朵乱糟糟地,浑浑噩噩地想着,直到被飘渺又尖细的童声惊醒——

她坐直身子,正正地对上窗外克诺伊父母因恐惧而扭曲,嘴巴大张的脸庞。

那是死人的脸庞。

最后一个字,巨大的‘近’字血迹在他们身后延伸。

不要靠近。

来自未来的告诫,来自命运的诅咒。

孩童手拉着手,围绕他们载歌载舞,伊莉莎吃力地推开大门,白色裙子像一朵云,无声无息地飘进来。

她对赫柏说:“我说服了他们,我领着他们过来见你。”

接着,伊莉莎合上下颚,受惊般后退小半步。

稚嫩的童声被齐齐掐断,一双双孩童的眼睛挤在窗后,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屋内。

屋内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

卧室的门锁处传来很轻又清脆的‘咔哒’声,有人打开门,走出房间。

赫柏从伊莉莎幽蓝的瞳孔里窥见来人影子,于是了然地笑起来,温暖又明亮:“你做得很好,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他。”

那人拖着很长的白发,雪一样洁白的颜色,几乎要和黑袍一起摩擦过老旧的地毯,向他们走来。

走得愈近,眼下血月愈鲜明。

伊莉莎小声地吞咽口水:“他比昨天更可怕。”

她的同伴从门框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我们还可以唱歌吗?这是被君王…允许的行为。”

最后五个字,由于没有底气,说得轻不可闻。

应长生看一眼他,没有说话,那孩童立即咽下为自己辩解的话语,挤出讨好笑容,心里盘算好八百条逃跑小路。

赫柏默默拉过他,这样亲密的动作,放在此时此刻的应长生身上,由他来做依旧不显奇怪,他鼓励道:“做你们想做的就可以。”

“然后去墓地。”

应长生:“一切的终点。”

他声音冷如寒冰,容貌浓重诡丽,叫人很难不怀疑他说的不是一切的终点,而是把大家都一起终结。

巨大漆黑的棺材、流传已久的歌谣、驾轻就熟的路线……一切全是准备好的,然而一帮孩童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无人敢迈出第一步。

伊莉莎在赫柏的鼓励下,咬咬牙,鼓足勇气头一个迈出步子。

一群孩童跟着拍手、唱歌,无精打采,气若游丝地哼唱童谣。

他们很快来到墓地,墓地与教堂为伴,教堂已经成了一片石屑废墟,墓地里的墓碑则完好无损,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的记载,若不是尺寸,看上去几乎和凛冬镇上的石砖路没有差别。

克诺伊:“等等!”

他在他父母下葬即将完成之际,掏出把刻刀,飞快将克诺伊这个名字和另外一个女名刻了上去。

图兰朵:“你和你母亲并不重名,倒没有关系。但是你父亲的名字…你不害怕某种不详的传承吗?”

很多时候,当不详映射进现实——

即是灾难。

“那又有什么关系?”

应长生出乎意料地反问她。

他眉眼森冷,眸光远远地落进灰雾深处,仿佛无形间向谁下了封战书,让图兰朵意识到,这位天不夜的骄傲,天不夜冠冕上的明珠,在很早以前的少年时候,就以亵渎神灵的名头在六神圣座那边出名。

当狂妄切实后,就变成锋芒。

“你今天太锋利了,应。”

克诺伊低头端详着名字:“他们以属于自己的名字在此地长眠,而我做凛冬镇外的克诺伊。”

一向心事重重的少年难得露出笑容:“不管怎么样,我们会走出凛冬镇的,不是吗?”

“我们是可以离开凛冬镇了吗?”

同时,伊莉莎怯生生地问赫柏。

“没有错。”赫柏蹲下身子,以便和伊莉莎平视,他牵着伊莉莎的手,将其交到应长生手上:“我的同伴会带你们走出凛冬镇,所以不要害怕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伊莉莎。”

应长生也俯下身,黑色衣摆铺在地面,长发盈盈地顺着衣摆倾泻下去,如同散落的月光,一下子冲淡图兰朵口中的锋利。

伊莉莎望着他,慢慢地、慢慢地,主动将手交给应长生。

应长生握住小女孩的手。

如同握住一团灰雾。

小女孩的金发蓝瞳迅速在他眼前变灰,五官雾化模糊,像尊没有面目的雕像,很快融于四周,应长生摊开手——

最后一团雾气从他指间溜走。

他什么也没有握住。

应长生转眸,看见伊莉莎的同伴也变成一团团灰雾。

“你们看上去并不吃惊。”

赫柏略感吃力地坐下,仍维持微笑鼓励的神态,与其说是对伊莉莎他们,不如说是对应长生:“阿应,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发觉我已经死去的事实?”

应长生身体压得更低,散落很多的长发,顺着这个角度俯视下去,从额头到鼻尖到下巴,来自东方血统的流畅秀丽体现无疑,使他更柔和,更有神话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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