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们很同情这位第三帝国的英雄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很久没有说话的克劳尔伯格在众人沉默的间隙突然开了口，冷漠与轻蔑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语言里似乎带着一丝刻意地挑衅。

“既然是个英雄，那么他就该回到俄国去~和他的战友们在一起。可他呢，却躲在舒适安全的军事学院中给我们大讲特讲他在俄国怎么艰苦……”

“不……我回来是服从上级的调动！”罗希尔德可以忍受克洛对他个人的挖苦轻蔑，却不能容忍对方质疑他作为一个军人的尊严。

“噢！得了吧，我亲爱的伯爵，难道我还不知道这种调令是怎么回事吗？我在国防军里待的年头可比你久多了……我怎么从来没看出过你有什么能让他们把你从俄国前线专门调回来的非凡才华……”

“我看——他离开俄国也真不是因为什么非凡才华。”戏子用华丽优雅的声音阻止了克洛对罗希尔德近乎超越底线的侮辱，他轻轻瞟了一眼那个表情悲哀，却又无力为自己辩解的小提琴手，转回头对着那个他曾经想扔进泰晤士河的官僚少校露出了温文尔雅的一个笑容。

“看来，您也同意我的看法了？”克洛得意地笑了，完全无视自己身后成片的憎恶目光，就连一向无条件支持他的博尔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我说，您离开俄国不光因为您是战斗英雄，还是因为——您得了严重的伤寒，还下了病危通知。啊！很抱歉，早上高尼夫他们觉得有些无聊，手边又没有报纸，所以……所以就随手研究了一下您的证件。”

听到戏子这么说，脸色苍白的罗希尔德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袋，里面的证件完好无损，似乎从来没离开过自己。

“我当时还跟他们说，德国人这种把什么都记录在证件上的行为，简直是加重士兵的负重……不过也有好处，如果我们的人想要伪造这种麻烦的证件，也要头疼的……”

在戏子温柔笑容的映射下，罗希尔德与克劳尔伯格的脸色同时变得复杂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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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平日里也没看见你怎么向安格莱娜小姐献殷勤……”坐在文件堆里的博尔曼一边头也不抬地迅速处理着枯燥的文件，一边还要应付着他对面那个兴致勃勃的青年军官——毕竟以军衔来论，这个人还称得上是自己的长官。

“怎么没有，有一段我经常去拜访安格莱娜小姐，并陪她去花园里散步。”克洛微笑着脸上充满幸福的笑容。

“得了！那是因为只有安格莱娜小姐家的花园里才长有和狙击比赛现场一样的某种罕见的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去了之后，她们家的花园里就有一颗树被你毁的什么都不剩。”

“我……我那是为了练习更快地制作狙击伪装，你也知道，作为一个狙击手披着和周围完全不同的植物去隐蔽，那简直是自杀。”克洛小声地解释到。“再说了，我每次去拜访她的时候，总是会带礼物给她。”

“对，没错！前天她哥哥勃兰特还和我抱怨，自打他妹妹认识你开始，他们家就变成了军事装备局的废品仓库。如果说用坏了的信号哨还可以挂在脖子上当装饰的话，那么豁了口的工兵短锹你又是用什么借口送出去的！？不光我好奇，连他哥哥都十分想知道自己的妹妹被灌了什么迷药，非要弄一把破烂不堪的小铲子摆在自己的卧室里。”

“那可是我在山地部队时用过的，我曾经拿着它挖出的土都够埋掉你们档案处的这层楼的……”

“我亲爱的雪绒花……”博尔曼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用揶揄的口气继续审问这位有资格佩戴雪绒花标志的长官，“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让安格莱娜小姐用一个废弃的防毒面具筒来做首饰盒的？”

“这么干的又不是她一个！”克洛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在前线部队，最少有一半人会把防毒面具筒拿来做杂物筒用。你看，维特金的防毒面具筒里也总装着那些随时保持他漂亮脸蛋的小玩意！”

“够了！我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讨安格莱娜小姐的欢心，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公司的现金流都要依赖帝国银行对政府工业债券的变现速度。如果你不想和安格莱娜小姐结婚，就别去招惹她。我可不想公司的资金链断在你那豁了口的工兵短锹上！”博尔曼瞪着眼前这个漫不经心的公子哥郑重其事地说道。

“恰恰相反！我正想履行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任务——结婚！”对面一向没头脑的雪绒花破天荒地用同样郑重其事的口气回答了博尔曼。

“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以博尔曼对克洛的了解，他无法相信这句话会出自那个上次一听说结婚就把军事沙盘撞翻的家伙。

“当然没有开玩笑！”克劳尔伯格的表情显现出少有的坚定，“反正迟早都要结婚，早跟晚没有任何区别。再说安格莱娜小姐有美丽的容貌，雄厚的家族背景，哦！对了，还有一笔数目可观的嫁妆……这样的女孩在你给我列的名单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博尔曼停下手里的活，满怀狐疑地用手指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对面那个叫克洛的家伙太反常了！

突然之间“嫁妆“这个词在博尔曼的脑海中闪过，他迅速从自己的抽屉深处掏出一张纸，仔细地查看了安格莱娜小姐名下可能的陪嫁清单，一处熟悉的地产名字赫然跳入了博尔曼的眼帘。

“你 ……你该不会是惦记着用安格莱娜小姐的陪嫁来扩建你那亲爱的母校吧！”博尔曼面对那个军方谈了多次都无法拿到的庄园名称，大脑一片混乱。

“有什么不可以，你知道上次我回去看以前教过我的教官，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抱怨学校里的新生越来越多，训练场所严重不足……你知道，那庄园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狙击训练场……”克洛的表情满怀着喜悦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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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恭喜你！”随着声音，一个年轻英俊的金发军官穿着崭新的军装，走进奥尔施泰因将军官邸的书房。

书房里的克洛正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研究着他最最心爱的装甲兵训练手册，那漂亮的玻璃咖啡杯上蚀刻这美丽的鸢尾花图案，桌上摆着两只被熨得服贴平展的手绣亚麻杯垫和一只空了的咖啡杯，一看就知道这房间里刚刚来过什么人，而且大概他们谈话的时间不短。

“恭喜！？”正在看训练手册的克洛迟疑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自己这个一起长大的弟弟。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订婚，我还一直以为……你对军事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想要看你结婚，起码得等上10年！”罗希尔德看着克洛迷茫的脸继续说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恍然大悟的克洛合上手里的装甲兵训练手册，“瞧你说的，好像我……”

克洛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美丽的女孩端着一杯新咖啡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了罗希尔德身旁，同时随手把一旁那个空的咖啡杯加满。

“谢谢，乔安娜！”克洛笑着向这个漂亮的女孩点了点头，女孩也同样回报了一个微笑后很合时宜地离开了。

“怎么，这姑娘是新来的女佣？”罗希尔德惊诧地发现，自己这个满脑子都是军事理论的哥哥居然开始对漂亮姑娘有兴趣了。

“不，不是，她是管家阿尔贝特的女儿，平时在护士学校上学，周末会来这里和她爸爸一起过周末。”

“可是……”罗希尔德回忆着姑娘的美丽笑容欲言又止，对于一个刚刚订婚的年轻军官来说，家里经常出入这么一位美丽的妙龄女郎实在是一件容易惹麻烦的事。

“她很可爱，不是吗？每周我去学校接她的时候，我以前军校的同学总有人找各种借口来搭车……”

克洛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罗希尔德的担心，反而津津乐道地讲述起自己的战友们向这个美人大献殷勤的种种趣事。

“是很美……”罗希尔德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克洛对她的赞美让一种不妙的阴影从他胸中升腾而起，“她……什么时候开始住进这儿的？我不记得小时候在这里见过她。”

“也有不少年了，自从她父母去世后……”克洛抿了一口咖啡，语气突然有些沉重。

“等一下，你刚刚不是说她是管家阿尔贝特的女儿……”罗希尔德听到这里不禁把心中的惊诧脱口而出。

“是她养父！”克洛凝视着杯中喝了一半的咖啡，“她父亲是当年鲁尔区的铁路工人，是工会领袖。”

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得像坠了铅块，克洛和罗希尔德彼此默默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咖啡一点点地挥发掉所有的热气最终变成一杯冰凉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