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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楼 > 梦狐笔录[聊斋] > 第32章 筹谋

第32章 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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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简单的道理——在面临选择时,大部分人都会被自己所熟悉的事物吸引。

李三贵选中琵琶仙也正是因为如此。

“我们生下来就是贱口的奴籍,相依为命地长大。十几年前随着……”李十八正说着,忽然被琵琶仙拉住衣角打断。

琵琶仙歪坐在美人椅中,一手支着头,低垂的睫毛尚湿润着:“十几年前,我们一批人被原本的主家卖给李三贵。当时我年纪小,不慎砸了东西便被打个半死丢到路边,给窑姐儿捡了,教我弹琵琶。后来又被转了几手,在污酒阁弹出名气了才好些。”

轻飘飘几句话,十数年的绝望和屈辱。李十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李三贵见过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的那张脸。”琵琶仙闭了闭眼,喉头好似哽咽,又抚了抚心口继续道,“可在他眼里,我不过是饭碗最底下的一粒米罢了。第一次在污酒阁见到他时我怕极了,谁知他却丝毫没认出我,还日日来给我捧场,甚至将我强买回家……我害怕看到他,不知他何时要来糟蹋我……”

李十八胸口剧烈地起伏,不禁伸手握住了琵琶仙的手腕。婴宁见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你对李三贵还真是忠心耿耿。”

话音刚落,李十八便好似被烫到那样缩回了手。琵琶仙茫然地看着他,泪水迅速溢慢了眼眶。

婴宁这辈子抓过不少兔子,简直没有哪只比这琵琶仙更可怜了。她看着实在是闹心,连忙打断两人的虐恋情深:“开个玩笑嘛。既然都说开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琵琶仙自嘲道:“你自去告诉李夫人我的所在,叫她上门来勒死我。”

“不行!”李十八立刻跳起来,“你怎么这么、这么……”

婴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您二位能不能先统一一下意见?我有一点点赶时间。”

“既然她有办法让你逃出去,就应当把握这个机会。”李十八半跪在琵琶仙身前,眼神诚挚,“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即便你我此生再也无法相见,我也认了。”

那边两厢还在含情脉脉地对视,婴宁看看月亮的方位,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行就算了。唧唧歪歪,神仙都没你们难伺候。”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却不想身后两道声音同时道:“等等!”

琵琶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绞着袖角艰难道:“既然姑娘能助我逃走,难道就没办法让他和我一起走吗?”

婴宁抱着双臂略一思索:“不瞒你说,我刚才仔细想过。办法是有,可李三贵跑了爱妾又没了亲信,就是猪脑子也该想明白你俩什么关系了。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死遁,还需得他配合呢。”

她见琵琶仙满面愁容,李十八却始终一言不发,不禁又问:“另外,你确定他想跟你一起走吗?”

两人同时抬起头,对上眼神。

“……你不想跟我走,对吗?”良久的沉默过后,琵琶仙才颤抖着开口。

“老爷是我的恩人。”李十八别开脸,牙关紧了又紧,最终站起身,对着婴宁道,“送她走。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不用考虑我的事了。”

说完迅速走出房间,默许一切的发生。

华美的雕花房门在琵琶仙眼前紧紧阖上。她迷茫地眨眨眼,两行清泪随之滚落。

纵使婴宁看烦了她的眼泪,也不得不闭上嘴,静静等着她平复情绪。

“原来他真的不想要我。”琵琶仙喃喃道,“连他也嫌我脏吗?”

婴宁绞尽了脑汁,试图安慰她:“这个,呃……行业不分贵贱么。再说了,有多少人好好地走在路上‘嘎嘣’就死了,你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厉害了。”

琵琶仙吸了吸鼻子:“你不懂,我们做皮肉生意的最被人瞧不起,死了倒还干净。”

“那你怎么早没去死?”话一出口,琵琶仙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婴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扇了下嘴巴,“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么难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果然还是活着比较好,是不是?”

这一回,琵琶仙似是有些意外地望向婴宁。

她沉思了片刻,终于妥协:“你能帮我到哪一步?”

……

夜深了,一驾小巧的马车从某处庄园的后门隐秘驶出,随行的还有数个骑马的汉子。

婴宁掀起车帘,遥遥地望向小楼的方向。窗户仍开着,只不过距离太远,已看不清珠帘和人影。

李十八打马赶上来,走在和马车并排的位置:“需要我做什么?”

婴宁听见他的声音就烦,立刻放下帘子,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指:“本来是不需要的。可她说临走前非要和你道别不可,到时候你来第一个发现她‘尸体’就行。”

李十八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什么时候行动?还有,你确定你的法子管用?你若敢诓我……”

没等他威胁,婴宁便重新拉开帘子,两根手指拈着什么东西向他丢过来。

李十八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那竟是一只张牙舞爪、乌黑油亮的毒蝎子。他块头长得和山似的,平生却最怕这小小的蝎子,猛地将蝎子往外一丢,整个人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身后的跟班不明所以,连忙下马来扶他。李十八狼狈地爬起来,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再通,却找不到那蝎子的踪迹了。

马车已走在了前面,婴宁得意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过来:“就算我诓你,你又能如何?”

李十八一时间恼羞成怒,拳头用力砸进泥土之中。

——而小楼之上,琵琶仙轻轻撩开珠帘,目送着车轿远去。

直到马车在视线里成为一个小点,她依然没有收回视线。

“你说得对,那么难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屋内静得吓人,琵琶仙自言自语的声音幽幽响起,将平静的夜色打破。

她收回手,珠帘迫不及待地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刚送来的小狗蜷缩在软枕上,在睡梦中蹬了蹬腿。

“只不过人活着,自然还得要图点儿什么。”

琵琶仙缓缓将双臂搁在窗棂上,脸深深地埋下去。寂夜之中渐渐响起她啜泣的声音。

只不过那哭声诡异,就好似在笑一样。

……

“婴宁!”

马车刚到李宅门口,便有人急忙进去通传。王子服实在是应付够了李三贵,听见婴宁回来,立刻站起来向外跑。

他跑得形象也不顾了,远远便看见婴宁走进来,眼睛一亮。

婴宁也看见了他,惊喜地冲过来,重重扑进他怀中:“哥哥!”

王子服身上总有一股很干净的气味,叫她闻见便觉得安心。婴宁猛吸了两口,贴着他胸口抬起头,两眼晶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还说。约好的日落相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王子服为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土,语气带上了些埋怨。

婴宁嘿嘿一笑:“意外,意外。”

这时李三贵终于喘着粗气跟了上来,他跑不动,两手还托着自己的肚子。

李三贵顺了顺气,眼中带着喜色:“婴宁姑娘,可是有好消息了?”

婴宁从王子服肩上探出个脑袋:“有的有的。琵琶仙姑娘说,老爷对她用心,她心里知道。只不过她近几天要来月信,也没太多准备,请老爷半月后再去相见。”

王子服越听越不对,连忙趴在婴宁耳边低声问:“他到底叫你办的什么事?”

王子服还以为婴宁说的是什么马儿之类的动物——他都不知道牲畜也会来……那个呢!

“等会儿给你解释。”婴宁也低声答了,从王子服怀中滑出来,走到李三贵面前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根朴素的木簪。

“琵琶仙说,她一身华贵的玩意儿都是老爷赏赐的。唯有这根簪子是她自己的,叫我来送给老爷,就当作定情的证明。”

李三贵自然大喜过望,接过簪子瞧了又瞧。婴宁和后脚进来的李十八对了个眼神:“另外,我与琵琶仙姑娘聊得投缘,她请我来问问老爷,下回能否还叫我去陪她说说话?”

要不是婴宁已有夫家,李三贵恨不得直接将她也收作外室,和琵琶仙一道伺候自己。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立刻满口答应,冲王子服拱了拱手:“贤弟啊,你们夫妻二人一来一回的实在不方便,不如就在寒舍暂住几日,也好让愚兄聊表心意。”

婴宁给王子服递了个眼神:这就兄弟上了?

王子服绷紧下巴,只默默地在她腰上拍了拍。

“也好,毕竟我夫君日日都要上县学读书呢。”婴宁露出个虚伪的笑容,抱住王子服的胳膊,不由分说替他应承下来,“大考将近了,可马虎不得。那就麻烦老爷啦。”

腰间王子服的手动了动,带着疑惑轻轻捏了她一把。婴宁不动神色地按住他的手,待李三贵背过身去才急忙推了他一掌。

“都说了等会儿解释!”婴宁许久不脸红了,突然来这么一遭,心脏怦怦直跳。

“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她瞧四下无人注意到这边,踮起脚凑近王子服耳边,声音带着暧昧的笑意,“先前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嘛……哥哥小点声就是,可别让人家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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