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掌缓缓摸上侧脸,碰到伤口时手指跟着颤抖几下,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他下一秒就抹了把脸上的血痕,晕开后好像要上台演出的大红脸。
露出来的神态表情也是极为丰富,明明嘴角都向上扬着,肌肉走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皮笑肉不笑的。
上半张脸更是十分割裂,目光中透出几分歇斯底里,眼含愤怒,皆是冷意。
“简直找死!”
讲着话,他竟是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来,枪口就对准两人。
先前再激烈的争斗,都没有人率先用枪,丁灿完全想不出来,他俩是触碰到了这人的什么逆鳞,居然气急败坏到这种程度。
达松双眼倏地瞪大,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抓住丁灿手肘把她向后一带,用自己半个身体挡住:“小心。”
男人毫不犹豫,直接扣下扳机,砰地一声,枪声响彻整个洞穴。
达松凝望着身前,觉得面前所有的画面动作都跟着变慢,子弹穿过空气带起小片的气流。
他几乎能看清楚那颗子弹的走向,在想落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枪伤对他来讲并不陌生,虽然自己未曾亲历,可曾经听祖父提起过多次。
祖父同麦伦一样,在多年的巡山护林经历当中,留下了不少枪伤,这些都成为他们职业过程当中的勋章。
高速移动的子弹在穿过皮肤,陷入人体当中时,是不会立刻感受到疼痛。
只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会给人以推动的感觉。
随着大脑感知到枪伤的出现,先产生的反应,就是瞬时启动出保护身体的机能,反而心跳加速之后,会比受伤前更要清醒许多。
紧随其后的,才是蔓延至全身的灼痛感。
而现在,自己马上也要体会到了。
在子弹更加逼近时,达松紧闭双眼,下一秒,后背被人骤然推了一把,然后有人压在自己身上。
丁灿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你傻啊,能躲开的挡什么?”
她将手电筒调到最强光的模式,照到那个脸被刮花的男人眼睛当中。
强光骤然射进瞳孔当中,男人视线受到阻碍,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可那两个喽啰的位置自己却还记得清楚,他举枪的手未曾放下,按着记忆接连开过去几枪。
丁灿抓着达松的肩膀,两个人往旁边滚了几圈。
好几枚子弹,都是擦着身体划过去。
“不是,他怎么不守规则啊,在这里开什么枪?”
达松心有余悸地开口,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玩完了。
丁灿也松了口气:“地下河的位置相比刚才甬道宽了不少,造成山体坍塌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不过那把枪你了解吗,里面还剩下多少颗子弹啊?”
达松回忆了一下那把手|枪的制式,弹匣能够容纳八颗子弹:“还剩最后两颗。”
男人回过神来,背过身不再受手电照射,想要恢复视线正常。
正好达成褪感牛角的使用条件,丁灿把牛角拿在手里,然后紧接着把手电筒塞进达松的怀里,又从他手上拿过那把匕首。
“借我用一下,等会儿人转过来了,你就用手电筒的光亮移动,营造出我们两个还待在一起的假象。”
“诶!”达松手忙脚乱地接住手电筒,担心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她已经往前面跑开了。
有只手里还拿着深色的一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
见她朝着那人小跑靠近,他自己心里也捏了把汗,手电筒拿得更紧了。
丁灿跑到一半,男人就已经转过身来,目光更是直接越过自己,往达松的位置看过去。
褪感牛角生效了,她见人再次举起枪口,不过迟迟未曾按下扳机,只剩下最后两颗子弹,他一定是想着要物尽其用,全都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才行。
对丁灿来讲,直接拿着匕首近距离地去伤人,还是第一次。
虽然以往也曾经利用过系统道具给人造成过伤害,但毕竟自己只是启用,并没有亲力亲为。
她以为自己会有犹豫的情况。
可现实却很奇怪,真正到了男人面前,她连顿都没顿一下,也不必做心理建设,直接就下刀了。
身体微微前倾,她正站在男人的侧面,眼神眯紧,刀尖直直刺向他抓着枪的手腕。
或许是这刀够深,割到了动脉处,鲜血沿着伤口迸发出来,呈现出一条鲜红的血线,从半空中划落。
手掌突然使不上力气,枪当然是掉了下去。
破相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突然出现的那条鲜明血痕,捂着手腕单膝跪在地上。
即便是时常在生死的边缘行走,他仍旧怀疑自己是见了鬼。
接下来的场景更是匪夷所思,原本掉在地上的枪缓缓地漂浮起来,在某个位置停住,枪口甚至还精确地对准了自己。
他迟疑着后退半步,随手捡起身边的几个石子,朝着手|枪扔去。
石头经由他的手砸到丁灿身上,也算是间接触碰到了丁灿,褪感牛角跟着失去效用,她的身影开始显现在男人面前。
由于感官是逐渐恢复的,自他的视线里见到的,就是由透明的空气,逐渐加深各类色彩,重新变成一个人的过程。
看起来就很像个鬼魂的样子。
注意到对方惊恐望过来的眼神,丁灿朝他招了招手:“你好啊!”
没想到男人更是紧张地瑟缩了一下,天知道她本来是想讲几句话,来缓和一下气氛的。
“这人犯什么病呢,魂不守舍的。”
达松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拧着眉头往地面上蹲坐的人看过去。
在他的视角,就是自己凭借着手电筒的光亮,造成了对方的视野误差,而丁灿则是借此机会藏到身侧,给出了一记重击。
虽说是有点突然吧,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谁知道……”丁灿讲着话,只是抬眼又看过去,破相男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飞快地回避了视线。
她轻咳两声:“可能是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吧。”
“我好像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你看他,仔细看啊,长得不是有点像那个影星莱姆吗,还挺帅的,也就是比我强那么一点。”
达松仔细端详过去,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破相男长相真还挺不错的,就算现在满脸带着伤痕的情况下,都能依稀窥得原先的样貌。
他所说的莱姆,丁灿倒不清楚是谁,不过看达松能承认他比自己长得好,应该就已经是极高的夸赞了。
而且她细看过去,的确这人骨相不错,刚才是因为满面血污的,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就看清楚。
丁灿其实对这个理由持怀疑态度:“你是说因为我们刮花了他的脸?”
“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达松抱着胳膊,“感觉就现在他这个状态,不管问什么都会如实回答的样子。”
“你怎么不问啊?”
达松鼓动着:“我这不是想看着他好像很害怕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嘛。”
丁灿扯扯嘴角:“那个,你叫什么?”
男人嗫喏着开口:“马,马丁。”
她轻咳两声,还不太适应现在双方地位转变的状况:“就,你刚才为什么开枪啊?”
“我,我在这张脸上花了不少钱,医生说平时要注意保护,脸上不能受到磕碰。”
马丁讲话时,一直看着丁灿的脸色,不敢不答,又生怕说出什么让她不悦的话来,自己身上不知道哪里,再凭空出现几道伤口。
其实钱他倒还不是在意,主要的是因为自己付出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他可是靠着这张脸皮,招了不少桃花,平时走在街上,也是招风得很。
达松张大嘴巴:“你这原来是整的啊?”
亏他刚才用心称赞过,合着还是张假脸,估计为了做成这样,吃了不少苦吧,说不定还是拿莱姆的脸当做范本呢。
好不容易得来的长相,就这么被他们两个人给毁了,可不得生气吗。
“刚才谢了。”
约瑟夫那边不知何时,战况已经有了结果,淋着水从地下河走上来。
他单手提着那人的衣领,早已经神志不清晕厥过去,把人顺手就扔到河道边。
达松扬起下巴:“小意思,不过主要还是丁灿的功劳。”
约瑟夫感激地向她示意,丁灿回以微笑。
她又转过头,对马丁威胁:“你就在这儿待着,再有什么动作,我保证你这张脸完全保不住了。”
马丁飞快地点点头:“我明白的。”
下一秒,后脑就传来一记重击,他提前没有防备,眩晕感传来,他直接昏死过去。
“可别跟匪徒讲什么情面。”约瑟夫最明白这些盗贼的心理,如果就放任他在这边,还指不定会出现别的什么突发情况呢。
永远别把善心放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丁灿应道:“受教了。”
“我去帮老大了。”约瑟夫扭头,朝叶珊的方向而去。
在同叶珊交手的,明显是两个身手更好的人,和跟约瑟夫比拼蛮力不同,那边更注重的是敏捷度和反应能力。
大头和同伴交替配合,希望能够在一招一式中找到她的薄弱点。
可这个女人,似乎天生就是六边形战士,出现了好几次绝处逢生的时刻。
就像后背长了眼睛,总能分神来应对。
比如此时,分明是自己挥了拳头过去,叶珊却盈身向前一跳,以他的手臂为支点,不断翻转身形。
大长腿绕到同伴的后颈处,做出反绞的姿势,双手也放在头颅两侧,同时向后钳制。
她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翻白眼,大头手握指刺向前冲。
“都别动!”
稍远处,传来一道刻意提高声音的提醒。
正赶过来的丁灿三人,正发力的叶珊,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朝着发声处望过去。
达松最先反应过来:“图娜!”
是从叶珊他们发难开始,就一直未曾出现的戴夫,不知何时将图娜挟持过来。
戴夫手中举了把枪,就抵在她太阳穴的位置上。
而图娜显然未曾见过这样的局面,在他手下被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只有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眼盛满泪水,满是求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