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提溜着书包对江边说:“东西刚给你放宿管那儿了。”
回头不忘嘱咐周邮:“周邮,我边哥就交给你照顾了。”
周邮十分莫名,心道:照顾他?!难道我疯了不成?
江边两手空空,迎着男生震惊不解的目光停在了过道里。
“让让。”他说。
“你不会从后面走啊?”周邮没动。
他俩的位置又没有后桌,让个鬼啊?
“胳膊疼,走不动。”
周邮:“畜生一条腿瘸了还能走……”
他正要口出恶言,前桌伸手把他桌子往前一拽:“不吵不吵,有位置了,能走了。”
江边看了看多出来的半人宽的位置,抬脚从周邮和桌子的缝隙间插了进去。
逼得周邮硬是退了一步。
靠,输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子还比他高。
靠,输了两次。
周邮把桌子拖了回来,动静颇大。
前桌同学叫姚易峰,赶忙说:“哎呀不要闹,以和为贵嘛。”
“我跟他和不到一起去。”周邮先下手为强,和江边划清了界限。
感觉扳回了一城。
江边却似没听见这句冷战宣言,接着他的话仿若无事地说:“周邮是吧,我手受伤了,书什么的还在吴老师办公室,要麻烦你去拿一下。”
“凭什么我去拿?”
“你说呢?”
周邮:“……”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不甘心地问:“难不成你左手也断了?”
“没断,但这是你对我的‘补偿’。”江边一手托着下巴,嘴角竟然翘了起来。
好想揍他。
接下来半天,这个念头在周邮的脑袋里盘桓了几百遍,在端茶倒水时出现,在拿书递笔时递增,在姓江的起立回答问题都要他帮忙拉椅子的时候达到了峰值。
下课铃响,周邮一把将书扔在了桌上:“你上厕所我是不是……”
说到一半想起有女生在,愣是降下了音量:“……还要替你把着小弟弟啊!”
他忽然凑近,气声喷到脸侧时江边迅速躲了躲。
“只接受正当补偿,变态要求请找别人。”
“我说你小子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搞的好像他千方百计要替他把着小弟弟似的?谁稀罕啊!
全程观看的姚易峰看到周邮脸都红了,摇头咂舌:“江边你这嘴啊……怎么见着新同学就调戏?”
江边抬眸:“?”
“我这是气的!”周邮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因此午饭时间,当沈瑾瑜试图带着江边加入时,周邮终于出离愤怒了,端着餐盘大步流星地坐到了离他们三米远的桌子上,仿佛这边有什么骇人的病毒。
“这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沈瑾瑜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探寻的目光在俩人中间摇摆,“你又惹他了?”
“为什么不能是他惹我?”江边嗓子眼里带着笑意。
“昨晚上就是你先招惹的他。”沈瑾瑜深以为然,“再说周邮性格多好,董凡那神经叨叨那么多回他才反击,这要是你,早一脚踹上去了吧?”
“你见过我踹人吗?”
“那倒没有,但外面不是一直传你打架特狠么,谁会上赶着招你?”
“他呗。”江边意有所指。
“你心疼心疼人家吧,都四个D了在我们班呆着,纯受罪呢。”
“你到底从哪儿听说的?”
“周邮自己说的啊。”
“别信。”江边笃定地说,“他蒙你呢。”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了?”
“用得着告诉?”江边想到周邮的成绩,心道,这七中前第一要是小高考四个D,岂不是七中之耻?
*
下午老天爷给面子没下雨。
体育课后面连着自习,周邮先去门口和邵莹莹碰头,又把一干细软运进了男生宿舍。
上课时间的宿舍区是最安静的地方。
他戴上耳机和预约好的外教老师连线。
这个口语课是早先施蓉给订的,从小学开始每周三到四节,高中后由于没时间去改成了线上。外教就是邵莹莹他们自己培训机构的老师,和周邮也很熟悉,听见他这头窸窸窣窣的,便问他在干什么。
周少爷带过来的东西太多,宿管也不让邵莹莹进男生宿舍,一个人连搬带整理,空调打到16度愣是忙出一头汗。
他直起身子和外教抱怨,扬手把蓝皮鼠扔到了小床上,正说到兴头处,宿舍门开了。
周邮还惦记是不是邵莹莹说服了宿管上来拯救他了,回头却看见了江边那个瘟神。
扬起的嘴角登时一拽,他问:“你来干嘛?”
江边挑眉看了看门框上的宿舍号,鞋帮一磕踢开了门,露出了脚边的小包:“搬宿舍。”
说完门外传来了沈瑾瑜的大嗓门:“边哥,这物生班的真不是东西,趁人之危霸占宿舍这操作也太骚了……”
他拎着个硕大的箱子来到门口,对上了门里傻站着的周邮。
沈瑾瑜顿时一喜:“哎?周邮!你也来帮边哥搬宿舍啊?”
周邮:“……”
我帮他个鬼。
“我住这儿。”周邮和外教知会了一声,收了线。
“你和边哥一个宿舍啊?那太好了,以后我找你俩都方便了。”沈瑾瑜走近了,“你刚和谁说话呢?”
“外教,口语课。”从江边进门,周邮就没来由地情绪低落。
这人像个功率上万的超大冰柜,有他在的地方,心率都要跟着降低。
比不得周小少爷的养尊处优,江边哪怕只有一条胳膊,整理起东西来也快很多,沈瑾瑜更是指哪儿打哪儿的一把好手,他俩搭配干活,很快收拾妥当了。
一转头,周邮还在铺床,啊不,和被单打架。
从时长来看,应该是不会。
“你叫我一声能怎么着?”沈瑾瑜扑了过来,扯走了他手里的被单。
“生命的意义在于尝试你懂不懂?”周邮言之凿凿。
“你还是先尝试去边上看着吧,学习一下基本流程和操作技巧。”沈瑾瑜说,“边哥你来搭把手。”
江边:“不去。”
他弯腰从袋子里拎出瓶水,拒绝完了很自然地一伸手:“帮我打开,谢谢。”
周邮看看他又看看水,真的很想把那个一直没送出去的脑震荡送给他。
他抬手握住瓶子,在江边即将松手的时候把水抵了过去。
两人分握瓶子两端,江边看了过来。
“打开可以,帮我把被子套了。”
哟,知道反击了?
这大号熊孩子是比医院那些小屁孩有趣啊。
意料之外,江边点了下头:“行,边上看着。”
他真走了过去,一只手跟沈瑾瑜配合着把床单套好了。期间沈瑾瑜事无巨细地讲解要点,活像个老妈子。
这头刚弄好,水就递了过来,沈瑾瑜顺手就接来喝了。
却听江边问:“我的呢?”
“没你的啊。”周邮故作不解,“你只让我打开又没说是给谁的。”
沈瑾瑜呛了一下:“……”
玛德这水有毒!
“我想起来氧化铜叫我体育课下找他一趟,等会儿就上自习了,我得先撤了。”他拧上盖子,“边哥你有事儿找周邮帮忙,你俩别打架啊,你打不过他。”
【您的好友沈瑾瑜使用了师遁。】
少了热场子的嘉宾,宿舍里就属空调声儿最大了。
“没事,还有。”江边接上话题,又拿了瓶水递了过去。
周邮没接,反而嚣张跋扈地问道:“你刚没听沈瑾瑜劝告你么?”
“劝告什么?”
“你打不过我。”
江边这回是真乐了,眼角眉梢组合生动,竟然有种异样的柔和。
“他那是在劝你。”
周邮不死心地挣扎:“咱俩谁打着石膏?”
“你四肢健全不连个被单也套不好?”江边直接揭穿了他,依依不饶地举着瓶子,“快点搞,最好不要拖到晚自习下。”
周邮一边帮他拧开水一边吐槽:“不是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啊?你这个德性是……”
“停,”江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实在也听过太多遍了,“这一堆东西等着你收拾,离自习课结束还有45分钟,需要我帮忙的话最好就闭嘴,然后抓紧时间。”
难得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字,但还是有种人机感。
不知道为什么江边身上有股莫名强大的气场,他一张口周邮习惯性就照做了。
合作铺床单时他想,应该是一天之内被这小子使唤太多次,都成肌肉记忆了。
但江边的加入确实令效率提高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不会这么快——他俩完全不交流,除了对方祈使性的指(命)导(令),一句话都没说过。
周邮这辈子和人呆在一起的所有时候加起来,都没有这么沉默。
包括周昌明。
神了,这人有禁言技能。
收拾完宿舍后,两个人一起去找宿管领钥匙,江边收进了包里,周邮顺手塞进了裤兜。
然后继续沉默着一道回班。
路上却遇见个两个不速之客。
“喂!”
行知楼下有大片空地,花坛边栽着广玉兰,正是枝叶茂盛、花开洁白的时候。树丛边刷新出来的两个男生吊儿郎当地拦住了他们,从着装风格上看,不是好人。
“你小子是叫江边吗?”说话拽里拽气的,更不像好人了。
按说这个点不上不下的,先不说楼下为什么有人蹲守江边,他们怎么知道江边一定从这儿过啊?
找人也应该去四楼吧。
周邮快人快语:“你们找他干……”
“不是。”一旁的江边干脆否认,抬脚就要走。
“哎站住!老子让你走了吗?”一人拦了上来,绕着江边打量起来,“你不是江边吗?我看你挺像啊!”
后半句是冲同伴说的,那人跟着点头:“对,郭哥是说他打着石膏。”
那也就是除了“石膏”没再说其他特征了。
江边不露声色地避开视线,睁着眼睛开始胡诌:“我叫周邮。”
后面的周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