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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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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天启十三年初秋,京畿万岁县。

裴静文蹲食肆屋檐下,一手端着米汤水,一手拿着粗面馒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街道上整齐划一的禁军。

天启十一年冬,犁羌兵犯大魏边境泾州,杀泾源节度使。

克城后,掳走男丁一万,杀老弱妇孺六千,抢走粮草四千石,战马两千匹,盔甲三千余副。

去岁秋,大将军奉旨出征,整合泾源镇牙军残部及凤翔、邠宁、朔方三镇共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围攻犁羌国。

至今年五月底六月初,大将军率军横扫犁羌王庭,灭其国,唯余少数残部西逃。

朝廷新设归化经略使统领犁羌故土及民众,边疆向西北拓,大军常驻。

此战擒犁羌王及其七子,唯一子逃,擒犁羌其他男女贵族数千人,斩敌三万五,俘虏十万左右。

城中戒严多日,就是因为太子明日要驾临此地,代天子迎接得胜还朝的大将军。

“军爷,”裴静文轻轻唤了声,背对着她的禁军转身,“大将军明日真会经过这条街?”

禁军上下打量身穿粗布短打的女子,头上仅有一支木钗,身形不是很富态,甚至可以说骨瘦如柴。

她裸露在外的脸和手都是灰,看不清模样,不出意外不会是一个美丽女子。

他不答反问:“你父兄被征去给大军送粮草了?”

裴静文摇头道:“没有。”

禁军不解道:“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静文乐呵呵道:“听说大将军英勇盖世,小女子想亲眼看看大将军的风采。”

禁军嫌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嘲笑道:“看你年纪也不小,应该成亲了,不怕丈夫嫌你红杏出墙?”

裴静文吞咽米汤,麻木地背出自己的人设:“我命苦,夫君逛青楼染脏病去了。公婆认为我克死夫君,把我赶出家门。”

“没处去,四处流浪,多亏东家赏口饭吃,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倒也是个可怜人,”禁军语气松缓不少,“看你可怜,本军爷指点你一句。”

裴静文忙不迭道:“军爷请讲。”

禁军说道:“你一个寡妇,老老实实找个庄户人家再嫁,别妄想给大将军当小妾。”

“是,多谢军爷。”裴静文恭顺地道谢,心里却呕得要死。

他哪只眼睛看见她想给大将军做妾了?

她问大将军,是因为她要找的人会跟大将军一起归来。

裴静文两口喝完米汤,端着空碗回到后厨,看到等待她的两大盆脏碗,不由长叹一声。

她裴静文,青科院成员,共和国三级机甲建造师,星防院机甲制造博士研究生在读,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静静乖乖,竟会沦落到靠洗碗、擦地、劈柴为生。

这一切还要从三个月前那该死的九星会聚说起。

星历182年8月,共和国首都京北。

“静静乖乖,吃饭了。”周松将土豆红烧肉端上桌,边解围裙边打开星网,呼唤埋头工作的女儿。

操作间中,身穿蓝灰工作服的裴静文全神贯注焊接机甲手肘部位,头也不抬地说:“你和妈先吃,我还有会儿。”

“机甲一时半会儿拼不完,”裴覃就着周松的星网喊话,“快先吃饭。”

裴静文拒绝道:“我不饿,你们先吃。”

周松诱惑道:“做了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再不来,我和你妈全吃了哟!”

“不吃不吃,”裴静文不耐烦地回应,“不要打扰我。”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周松舀了一碗饭,夹了好几块糖醋排骨和土豆红烧肉搁在米饭上,推开工作间紧闭房门。

早中午都喝营养液的裴静文闻到饭香,馋虫大动,放下手头工作走到门口。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碗饭的重要性,随意扒拉两口过过瘾,又坐回工作台前。

看她好歹吃了点垫肚子,周松稍稍放心,和裴覃边吃饭边谈论今晚去哪儿看星星。

“我看阳台就不错。”裴覃如是说。

周松是天文爱好者,想也不想就拒绝:“那哪行?九星会聚,奇观!最少一百三十多年才能看见一次。”

最终,周松拉着嘟囔的裴覃坐进飞行器,消失在夜空之中。

星网频频响起专属裴覃的提示音,裴静文放下焊接机。

下达打开消息通知的指令,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来自裴覃的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看你爸,说是和我看星星,来了都不理我,下次他再叫我来,我可不……”

镜头对准站在天文望远镜前的周松,一路向上,漫天星辰闪烁。

配合裴覃嗔怪的画外音,裴静文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她把视频通话挂一边,走到窗前俯瞰灯光璀璨的城市,鬼使神差点进星研院的卫星直播间。

银河系中的八大行星及冥王星缓缓转动。

哪怕不是天文爱好者,裴静文也知道这种奇观在人的一生中,最多可以看见两次。

九星近乎排成一条直线时,直播间画面瞬间变成刺目的白,骂骂咧咧的弹幕飞快刷过。

裴静文意兴阑珊,关掉直播间准备继续刚才的工作,余光瞥见一束白光从天而降,下意识抬头望去。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被刺眼的光芒包裹。

习惯性闭上眼睛,等光芒消失后再睁开眼睛,她眼前不再是熟悉的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灯,而是一幢幢低矮茅屋。

见鬼了!

她明明在京北家中,怎么会突然被传送到不知名乡下?

难道空间跃迁领域发展如此之快,不需要任何装置,就能把她传送走?

不对不对,裴静文猛地摇头。

她听教授说过,共和国最新空间跃迁技术暂时只支持物的传送,而且传送距离很短,不过三百千米左右。

难道是做梦?

裴静文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痛感来袭。

这不是梦!

裴静文瞪大眼睛,突然想到那团刺眼白光,好像理出些头绪,抬头望天。

难道是因为九星会聚?

直播间里一片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的白光消失后,她就到了这里。

要说这二者之间没关系,裴静文还真不相信。

但是这些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是哪儿?

她还在不在太阳系,在不在蓝星上?要是身处蓝星,她脚下这片土地是否是共和国领土?

裴静文借着微弱月光打量四周,她应该在一个村落中。

茅屋颇具共和国封建历史时期特色,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脚下的路也是烂泥巴路。

裴静文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初步推定这片土地和共和国有关系。

可是星历前400年,即公元2149年以后,共和国实现复兴大业,国力、经济、科技、文化等等皆是世界第一,共和国怎会有如此贫穷落后的地区?

难道是影视基地?

回到原点,裴静文懊恼地轻拍脑袋。

她真傻,星网在手,直接联系警察叔叔不就行了。

裴静文直接在脑海中下达拨通求救电话的指令。

接着,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

“对不起,您已离开服务区。对不起,您已离开服……”

这是什么屁话?星网信号覆盖整个银河系,居然说她不在服务区。

放屁!

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裴静文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竭力控制发抖的身体,怎么也控制不住,微颤着下达指令。

“搜索二十千米内星网用户。”

这是共和国普通公民能搜索的最大空间权限。

大概三秒钟后,机械音将一个模糊坐标告知惊慌失措的裴静文。

就在这个村子,有且仅有一个星网用户。

有就好,有就好,也许其他星网用户都设置了隐藏不可见。

裴静文扶着竹制篱笆站起来,走到紧闭大门前,想要敲门借宿一晚。

手悬在门板前良久,身体顺着半人高木门滑落,她抱膝坐在烂泥地上。

她不敢敲门,她在害怕。

具体害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害怕。

裴静文没有敲门,依靠着木门蜷缩了一晚,第二天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以她为圆心,五十厘米为半径的半圆外站了十几二十个人,有男有女,穿的都是粗布麻衣。

他们伸出手,指着她说些听不懂的话。

其中一个女人蹲在她面前,大着胆子扯了扯她身上的工作服,叽里呱啦对旁边人说些什么。

一个浑身透着流氓气质的男人胆子更大,伸手摸了下她的脸,然后想动手拉她走。

裴静文生理课满分,看出男人的想法,想都没想往腰间一掏。

青科院给她配的激光枪呢?

天杀的!在卧室床头!

眼看男人就要拉住她的手,裴静文只好立即站起来,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声,又不停扭动上身扮丧尸,吓退满脸淫/荡的男人。

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裴静文捡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只要有人上前,她就一边鬼叫一边挥动石头。

此举果然有效,围观女人摇着头走开,男人也走了些,还是有两三个流氓气质的男人留在原地。

刚才消耗了不少体力,裴静文扶着篱笆大口喘气。流氓瞧出她在勉强支撑,摩拳擦掌便要上前。

裴静文无比后悔早上起床后,没顺手把激光枪别腰间。

但凡激光枪在手,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暴戾音节,男人们仿佛看到恐怖怪物,立即作鸟兽散。

这个字裴静文听懂了。

发音和普通话不是很相似,但是结合情境,就是“滚”字无疑。

裴静文回头,茅屋门前倚着一个臭脸少年。

他没穿上衣,露出精壮上身,下穿一条豆绿绸裤,比那些围观人的粗布麻衣要好很多,应该不是普通人。

她正要开口说谢谢,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踏出茅屋。

她和臭脸少年一样,衣服没穿好,青蓝色宽松道袍勉强披在身上,随便瞟一眼就能看见她半露胸脯上的青紫吻痕。

少年指着她对女人说了什么,女人便向她看来,满是惊讶之色。

女人边系道袍衣带,边靠近裴静文。

女人静静地打量裴静文装束,牵着她的手走进茅屋。

茅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长凳,还有一架乱七八糟的床,藏青床单上有一块湿漉漉污渍。

裴静文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小心翼翼地搬了张长凳坐门边,方便随时跑路。

女人离开屋子,不知道去做什么。

屋子里只有裴静文和那个臭脸少年,少年大马金刀坐在桌子上,旁边摆着一把刀。

他放肆地打量裴静文,跳下桌子走到她面前。

裴静文正在思考村子里的另一个星网用户是谁,等她回过神来,她的下巴已被少年轻佻勾起。

她想都没想就要打开少年的手,反被少年攥住双手反剪在头顶。

少年力气很大,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没能挣脱。

他另一只手从她的下巴处挪开,粗糙指腹缓缓摩挲至柔软脖颈。

裴静文单身二十多年,哪经历过这阵仗,又气又羞,脸当时就红了。

少年轻嗤一声,粗鲁地扯断她脖子上的玉佛。

妈妈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和乐乐的是一对呢!裴静文握着拳头去抢。

少年单手把玩玉佛,头也不抬地拔刀出鞘,刀锋正对裴静文颈上大动脉。

裴静文坐回去,咬牙切齿道:“行,给你!”

少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神轻蔑:“南蛮子?不会讲魏话?”

裴静文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鸟语,好在女人很快回来,手中还拿着三个粗糙面饼。

少年把从裴静文那儿得的玉佛递给女人,女人欣喜地接过,跨坐在少年身上,旁若无人地与其拥吻。

裴静文默默转头掰着面饼,就着凉水一口口吞下,无比怀念被她随意扒了两口的糖醋排骨和红烧肉。

如果上天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连骨头渣都吞下去。

吃完面饼,少年拿起散落地上的衣裳就要穿上。女人按住他手,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悄悄话。

少年下巴抵着女人肩膀,一瞬不瞬盯着门边的裴静文,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过了一会儿,少年懒懒地躺回床上。

女人从包袱里取了件干净道袍,走到裴静文身前,两手比划,示意她跟她走。

裴静文还是比较相信女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灶房。

灶台上烧着一锅热水。

女人用木瓢把热水舀进木桶里,又递给裴静文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帕子。

裴静文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帕子,随意打湿水后擦拭脸颊。

女人便笑起来:“还以为你会嫌脏。”

裴静文的手当即顿住,她抬头看着女人。

这句话她听懂了。

女人说的不是什么鸟语,而是发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干着急地指着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女人伸出右手,“你好,共和国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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