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产屋敷天音的推荐下，村田即将前往狭雾山拜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为师。

时透无一郎也将在不日后动身学习呼吸法，有一郎自然是与他一同前往。

在有一郎的心结被解开之后，兄弟二人很快就坦白了彼此的心事，也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更加珍惜彼此二人的时光。

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巫女小姐……自然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她来时两手空空，走时却不得不带上一把刀和……

“我们该走了。“月见千里在山崖上找到了太宰治。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些时日了，或者说在上次说完那番话之后，月见千里似乎就没有见过太宰治。

对方像是在单方面地躲避与巫女小姐的碰面。

“走？“太宰治没有动身，他坐在山崖边上，左腿悬在半空之中，右腿膝盖弯曲支撑着地面，他的眼神黑沉沉的，透不进去一丝光亮:“走去哪里？”

“自然是该回去的地方。“月见千里不假思索。

“归处啊，”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捡起一颗石子朝着山崖下扔了下去，这山崖似乎很高，过了很久也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巫女小姐的归处是在哪里？是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时间夹缝之中吗？“

“面对那种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难道不会觉得孤独，觉得无趣吗？“

“一个人并不就意味着孤独，相对的，被人群包围在其中也并不代表着不孤独。“月见千里看了一眼太宰治，眼眸淡淡的，像是与他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过什么样的生活本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决定，个中滋味，自然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月见千里没有必要让太宰治理解她，无论是信仰还是想法。

太宰治眯了眯眼，他不在执着于孤不孤独，无不无趣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既然如此，明明习惯了一个人的巫女小姐，又为什么想要救人呢？“

为什么要救人？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

为什么要将本该去往黄泉比良坂之中的人拉回来？

太宰治的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疑惑迷茫。

巫女小姐沉默地看着他。

她知道对方的意思。

她是游离在此世之外的人。

她本不该干涉现世的发展，救下濒死的时透有一郎。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如同她拒绝产屋敷天音留下来的理由，她应当做一个局外之人，冷眼看着世间的苦难，却从不干涉，空留一句悲天悯人的叹息。

就像是那些高天原的神明所做的那样。

月见千里抬头，一点一点寻找着光的方向，黄昏的霞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像是秋日里银杏树的叶子，披着满身的金黄，是灿烂的，如同熔金一般的色彩，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因为我还属于人类啊，太宰。“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带着一点朦胧的笑意，原先游离在人群之外的隔阂感突然散去了，像是从天上来到了人间。

“如果你能感受到痛苦，那么你还活着；如果你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你才是人。“

巫女小姐喃喃地叙述着，声音暖融融的，像是冬日初雪消融后的阳光。

“因为我还属于人类。”她再一次重复道。

月见千里想起了在多年之前她还处在现世的时候，她坐在神社的屋檐之上，山脚下寺庙的钟声朗朗，她的视野所及之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是清澈透亮的河水，是成双成对的飞鸟，还有，在更远的平原上，那里长着大片大片的……

“月见草……”月见千里喃喃道，因为太过专注，她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月见草？”太宰治似乎对巫女小姐口中迸出来的词汇很感兴趣，又似乎，他在等着巫女小姐透露些什么出来。

“嗯，”月见千里点了点头，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了，“那是一种特殊的植物，白日里与野草无异，但只要到晚上就会盛开。“

“它们只开给月亮看。“巫女小姐笑了笑，仿佛在她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成片花朵绽放的场景。

“欸？听上去是很无私的花朵呢，”太宰治不合时宜的话打断了月见千里的思绪，他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描述，“如果是我的话，会希望月亮坠下来。“

月见千里：“……”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又在发什么神经。

在巫女小姐沉静的目光中，太宰治又向后退了一步，脚下的碎石无意间被他踢落，咕噜噜地滚下山崖。

那已经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了。

只要一个不小心，别说月亮会不会下坠，他自己本人就会先像折翼的鸟儿一样坠落，尸骨无存。

但太宰治依旧对他的处境无动于衷。

他笑意盈盈地弯着眸子，向着巫女小姐发出邀请：“要一起跳下去吗？“

“没有归处的人类，和不该存在的巫女小姐。“

“我们都是游离在世界边缘的人物，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呢。”

太宰治站在山崖边上凝视着巫女小姐，鸢色的眸子里面闪过动人的光泽。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抛去过去和未来，抛去欺骗与谎言，他是真的想要和巫女小姐共赴黄泉。

月见千里：“……”

“抱歉，我并没有自杀的爱好。“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太宰治的邀请，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自称为没有归处的人类，但是，归处这种东西，始终应该由自己去找寻。”

“由自己去找寻啊，”太宰治站在原地，他并没有跳下去，反而继续顺着月见千里的话发问：“那么巫女小姐的归处已经找到了吗？”

“……嗯，“月见千里顿了顿，回复道，她感觉今日太宰治的问题格外地多，还都是关于她自己的？

“所以不要再探究我了。”月见千里想了想，补充道。

“欸？巫女小姐这是生气了吗？”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

“没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月见千里开始往回走，她并不觉得对方能牵动自己情绪，所以……

“巫女小姐，等等我。“太宰治跟了上来。

月见千里：“？？？”

“你不是要跳下去吗？”

“不哦，我突然改变想法了，”太宰治像是一个熊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因为巫女小姐还没有带我找到归处啊。“

月见千里：“？？？“

“我只是说要将你带回原来的世界。”月见千里强调道，归处这个词，蕴含的含义太重了，她承担不起。

“嗯，都一样啦~”，太宰治并不在意，“只是突然觉得会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死去，身边还没有巫女小姐作伴，就算到了黄泉比良坂也会相当孤单的吧。”

月见千里：“……”

——

说是道别，其实与月见千里有关系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其中属村田叫得最为夸张。

“呜呜呜……月见小姐，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村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哭丧。

“我还没有报答您的恩情，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嗯……更像了。

“扑哧，”太宰治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村田随意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向着自己抱了过来。

太宰治：“……”

“我可没有和男人拥抱的爱好，”太宰治熟练地躲开了村田的熊抱，言语之间尽是嫌弃。

“而且，你要找的月见小姐在那里，”他指了指不远处。

村田：“……”

废话，他当然知道月见小姐在那里，只是……

村田看了看被鬼杀队一群人包围着的月见千里，又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的太宰治，果断选择挤不进去的圈子他就不硬挤了。

“呜呜呜……太宰，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连说辞都是生搬硬套的。

太宰治的脸上跟吃了一百斤青花鱼一样：“好恶心!”

村田：过分！

他忍不住腹诽：“情商那么差，难怪没人向你告别。”

“看上去孤零零的，真可怜呢。”

太宰治（笑）：“我都听见了哦。“

村田：心虚捂嘴jpg.

糟糕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太宰治，见对方对自己笑得恐怖，干脆也不装了，摊牌了：“本来就是嘛，没有人告别的太宰不是很可怜吗？“

由于村田的声音太过大声，引来了一众鬼杀队吃瓜队员的注目礼。

太宰治：“……“

他一点也不可怜，谢谢！

比起太宰治这边，巫女小姐那边自然要温馨许多。

她只是淡淡的，游刃有余地面对时透两兄弟的感激与不舍。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对于处在彼岸间的巫女小姐而言，他们只是无意间擦肩而过的过客。

她甚至不希望对方能记得她。

现世与彼岸牵扯得太深，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月见千里想要斩断这份羁绊。

所以她安静了片刻，提出了一个不容时透两兄弟拒绝的理由：”若是你们在将来见到名为“锖兔”和“真菰”的少年，请帮他们一把，就当是报答我的恩情了。“

“当然，若是遇不到的话，也请不必在意。”

用一份恩情去偿还另一份是很自然的事情，也因为太过自然，也就显得有些冷漠。

时透无一郎无措地看着月见千里，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有一郎打断了。

“我们会的。”有一郎握着无一郎的手，他深深地给月见千里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嗯，“月见千里的表情松怔了下来，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

“很高兴能帮到你们，还有……该说再见了。“

在巫女小姐的道别声中，一缕光笼罩了她。

有一郎和无一郎看着巫女小姐消失在光里，握着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哥哥，你为什么……“时透无一郎似乎有什么话想问，却在注视着有一郎的表情的时候瞬间噤声。

感情什么的始终不是可以交换的东西。

这一点，想必哥哥也是明白的吧。

哥哥他其实也只是顺着巫女小姐的话圆了下去，不想给巫女小姐添麻烦而已。

若这是巫女小姐所需要的……

那么，他们便只当是交易。

至少口头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