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给王妃,世子妃请安。”汪祺上前脆生行礼说道。
郑清婉像是被人兜了一头冷水,连同对汪氏的喜爱也淡了不少,但仍冷静自持又不失温和地叫了起。
汪氏此举有些莽撞了,可能是想让侄女上前来缓解之前的尴尬,没想到弄巧成拙,越过王妃,直接在跟郑清婉交谈的时候引荐了。
众人可能都发觉不妥,但也都默默地略过此事,一同上山了,至于汪祺,自是闭嘴乖乖跟在后面。
“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方丈已在禅房等着了。”小沙弥遇见她们一行人双手合十弯腰后为他们引路说。
“不敢叫长老久等,有劳师父带路。”王妃合掌稍微弯腰前倾,无比虔诚。
此次是王妃与方丈单独相见,郑清婉则负责代表王府来接待左都御史一家。
御史夫人估计身子不好,徒步上山的时候两人搀扶,到了庙也是神色不虞,一直强撑着,郑清婉看出来劝道:“御史夫人要是感觉不适,可先回禅房修养,我等去休息完自会去经堂听师父们讲经也不妨事。”
御史夫人有些迟疑,但也没有拒绝,“谢世子妃体谅,妾身实在体力不支,只得留不孝儿媳在此侍奉,还请世子妃不要怪罪。”
“没事,等到午时在斋堂相见也不迟。”郑清婉猜测王妃多半是来找慧远大师办事,时间不会太短,且就算一般方丈讲经,也是得半个时辰,她定的这个时间刚好。
御史夫人再行一礼便退了出去,留下郑清婉和汪氏两人大眼对小眼。
好在那汪氏儿媳活泛,一直提些有趣的话题,也没冷场。
“小女久在深闺仍听闻世子妃之名,听说抚远大将军独女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太后当年的风范,今儿见了真人,才发觉谣传不可信,世子妃明明也是最亲和不过的人了。”那汪祺见郑清婉与汪氏交谈畅快,自己压根插不上嘴,憋了半天突然憋出来这一句。
本来其乐融融的场面被打破了。
郑清婉作势要喝水,假装没有听到,这话她不好接,索性就不接了,她品级摆在那,何必自降身份做些不痛快的事。
汪祺说谣传不可信,到底是她与太后亲眷这层身份不可信,还是她学到些太后凤仪不可信。最后落脚在最最亲和也有待推敲,通常只有无处可夸的时候才从待人接物的态度上入手,像是变相在表达,她在汪祺眼里没得优点。
有的人夸,听着让人心情愉悦,有的人夸,总是让人眉头一皱,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阴阳谁,这汪祺偏偏属于后者,半分没学到她姑姑的精髓。
汪氏察觉郑清婉隐隐不悦,连忙补救说: “妾身侄女嘴笨,她的意思是说世子妃眉眼不似寻常女儿家绵软,蓄着愁绪,反而带着独道的英气,有太后娘娘姿仪非凡的韵味,地位崇高,还仍对妾身等和颜悦色,温柔以待,实在是天底下的完人了。”
可惜汪祺当时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汪氏一张巧嘴生拉硬扯到完人的份上虽有些勉强失了她平日夸人的水准,但到底能听出来是夸她性格好又家世不俗,不愧为太后的内侄女。
“担待不起完人这个名声,少夫人谬赞了。”郑清婉礼貌回应回道。
“瞧世子妃肌白似雪,光彩照人,妾身斗胆想问问平日可用些什么妆品啊?也好让妾身开开眼。”汪氏想找些话题缓和尴尬,便选了个不出错的。
她也没有夸张,郑清婉今天好好收拾了自己,皮肤底子好,用了桃花粉更是使底妆轻薄透亮,肌肤吹弹可破,眼妆也是细心搭配好,艳而不妖,深邃眼眸。
当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给送枕头,郑清婉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啊,平日里就爱些胭脂水粉,最近得了一套妆品用着还不错,想着送给御史夫人和您,这不刚刚忙忘了。”
话音刚落,玉画适时奉上印有满字礼盒的妆品。
汪氏满是欢欣地接过,“谢世子妃赏,这可是京大街那满香阁的产品?妾身最爱她家的胭脂了。”她注意到那个独有的印花满字,故由此一问。
“正是那满香阁的新品,我瞧着新鲜,便买来用,效果很好,您试试。”郑清婉热情地开始推销。
“这是什么?”汪氏打开妆盒,拿起不算完善的化妆刷,看向郑清婉惊奇地问道:“女子上妆怎还用得了笔?”
在古人印象中,只有读书人才配用笔,与女子梳妆半点不搭界。知源舍掌柜虽没有做出郑清婉心中想要的,但已然不错,配着眼妆也就装盒了。
郑清婉莞尔,“这是特意研制出来的化妆刷,上眼妆和胭脂用的。”
“化妆刷?听着倒是新奇。”打从她把妆品拿上来,汪祺便一直盯着,眼里闪烁着炙热的火苗,像是要把妆品据为己有。
郑清婉看在眼里,耐心引诱说:“那满香阁过几天还会推出一个起名的花宴,只要有这个盒子里的编号就能参加。到时会随机抽号,抽到谁的编号谁就有机会起名。”她两三句介绍完顺便把暗格里的锦鲤券拿出来放在桌面。
“当然,即是随机编号,也有的只是个空盒并无编码的花笺纸,还是要看手气的。”郑清婉说完看了旁边那有野心的女人一眼。
汪祺的表情呈现出几分势在必得和暗喜,年纪毕竟尚浅,心绪随着郑清婉的介绍上下起伏的同时难免露出马脚,“小女惶恐,想问世子妃每人只可有一套吗?多买几套岂不是被抽到的几率大些?”
上钩了?!
郑清婉藏起小心思,笑得灿烂,“汪小姐说得没错,买得越多就越有可能中奖,而且这些妆品用着自然,很能修饰脸部缺陷,多买些没有坏处。”
汪祺听罢看着桌上的锦鲤券,羡艳着说:“那世子妃可是好手气,一买就是有编码的花笺纸。”
郑清婉不想暴露自己才是满香阁背后的女主人,外界又将其默认划定为太后的产业,所以她便假装是为了办个活动好在王府立足,借与太后的关系能有许多妆品赠人,甚至于邀请名门来参加这个活动也不会让人起疑。
“掌柜家与我有些渊源,我提早得了消息,便特意订了许多,想着当见面礼什么的也正合适。不过现在再到店里买,掌柜的也保证不了一定能拿到有编码的花笺纸,一切都得靠天决定。”一番话既凸显她身份特别,又点明妆品的珍贵。
汪祺被秀了一把,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只得乖乖点头说是表明自己听懂了。她一个借住在姑姑家的姑娘能陪着来祈福已是得来不易,更别提买许多妆品,她是想挥霍,但她也是真没钱。
郑清婉接着与汪氏攀谈,聊到兴处甚至于拿起化妆刷沾了眼影给汪氏化了个日常眼妆,惹得对方又是一顿彩虹屁狂吹,还时不时地想照个镜子臭美一下。
汪祺看着汪氏画完眼影气质都变了,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拥有一套满香阁的妆品。
而郑清婉并不知道汪祺心里所想,只是在旁欣慰地看着汪氏姑侄的反应,觉得这波生意该是稳了。
尤其在听到汪氏说要好好给御史夫人推荐并打算多买几套当成节礼送出的时候,她更欣慰了。
呜,工作赚钱的感觉真好!
当然她此次来不只为了赚钱,最主要的是对一下谢敏成婚过大礼时的礼书,按理此事不该她来操办,为时也尚早,但王妃爱女,总想事事把关,便抽了空找机会约出来。郑清婉作为王妃的直系下属责无旁贷,需要先行过目检查一番。
左都御史为官清廉,鲜少收受贿赂,礼单均按规定来,没有偷工减料,但以皇室嫁女标准看着实寒酸。
但其家规严苛,对子孙要求高,不准子孙纳妾,正妻无子只能过继,使得其子仍是婚恋场上的香饽饽。
一旦牵涉到婚嫁的场合,汪祺这等闺阁女子便不适合旁听,自请去了经堂听高僧念经,郑清婉没有挽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得王妃身边的容裳来报:“夫人,王妃说要您去正殿找她。”
“好,我立马就去。”郑清婉心下疑惑,仍处变不惊地安排道:“礼单对得差不多了,少夫人若无事先行休息吧,我先去找母亲,等正午在斋堂碰面。”
“是,恭送世子妃。”
去正殿的路上她有些惴惴不安,什么事值得王妃独独叫她,撇下御史府的客人不管,还是在见了住持之后。
她左思右想,没理会容裳带得路越走越偏,以为寺庙构造本就如此,谁成想刚拐过一个转角,便被一双手猛地一扯头上的珠花。
!!!有鬼啊!!!
郑清婉惊骇,定在原地,吓得脸色苍白,但又不敢放声大叫,僵硬地看着前面带路的宫女停住,将脸皮从下而上揭去。
而她身后不知从何时起已空无一人!!!
阴风骤起,前面的容裳顾着揭皮没有转身,头上的手不甘寂寞又拿走了她的玉簪。
“不是说相思矣吗?怎么连看都不想看。”熟悉的声音带着调笑钻到郑清婉耳朵里。
谢毓!
她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坐在树杈中央的他,出去一趟,清瘦了不少,但脸上还是那般温润无害的笑。
“世子夫人真是个小财迷,说来说去我看那御史少夫人都恨不得死在你那个铺子里。”他又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给世子夫人请安。”石头卸去伪装,转身跪下。
郑清婉感觉自己血液逆流,青筋都暴起了,臭男人干嘛要这么来吸引她的注意,她都快吓死了好伐?
褪去起初的惊讶,她恶狠狠地瞪了谢毓一眼。
小丫头还怪有脾性?谢毓笑得更开心了。
“若瑶,别傻站着了,快上来。”他拍了拍旁边的空当,存了看好戏的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郑清婉无奈地白了一眼,“景之要是想捉弄我大可不必,我不吃这一套。”
“好了,不逗你了,前面快来人了,快上来藏好,有事给你说。”谢毓收了笑,慎重地说道。
看来这树还不得不爬了?谢毓这是什么癖好,有事非得搁树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