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婉自认最大的优点是识趣,会看脸色。谢毓不想挣扎情感,她就跟着转向自己喜欢的领域,好似先前拍开谢毓手的那个人不是她。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在家的时候还正犯愁呢,妆品在女学开展得极好,满香阁都买断货了,你敢信这才只是第一天!”谈到生意,她的小脸熠熠生辉起来,眼睛里璀璨流光,像是缀了满天星。
谢毓看她面色一瞬间变化,心情也舒缓多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别人娶妻是娶了个管家婆,我娶的妻不单是管家婆,还是个小财迷。”
“那当然了,钱才是最可靠的。”她丝毫不客气地应声,“说句没出息的话,我还没体验过上万两银子摆在面前看的感觉呢。”
尤其在古代不用选择许许多多的理财方式来跑赢通货,只要国家不盲目扩大生产,货币流通便是稳固可靠。
“那你要是跟皇后一样关在屋子里,有再多钱不也花不出去” 他看着那张得意的小脸调侃道:“倒不如捐出去造福百姓了,万两雪花银足够上万人生活一阵了。”
“你可知,后党这些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皇位,这次更是下狠血连赈灾的银子都下手了。”谢毓为了一击即溃,呈上的奏折里着重陈述了这一点,当然也不忘好心指引说是后党所做一切都为了皇位,所以才引得龙颜大怒。
郑清婉知道在原书里后党下场并不好,皇后幽居冷宫,其母家男子无论年幼,一并斩首,女子流放千里,病死途中居多。下场惨烈,闻者皆惧,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其求情。
按理说只是因为废后就判死刑根本站不住脚,可谁让查出后党尤以皇后母家最为猖狂,挪用赈灾善款,假造圣旨征税,桩桩件件与死罪判决撞了个满怀。彼时女主贤妃大仇得报,还特意去凤仪宫看过皇后。
太子当时也因受不住此等打击,病逝东宫,留下年幼的皇孙。朝臣请立皇长孙为皇太孙也被皇上驳回,理由是不可担大任。一直到死颁布遗诏的时候才明确指出立六皇子为皇太子,继承大统。
其实皇上完全可以早些下旨,只是后期因为贪恋贤妃的温柔,皇上犹疑了。他知道她想要皇位,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用皇位来把贤妃箍在身边。
也不知该叹一句是可怜可叹还是可歌可泣。皇上最后真的爱了,临走前握着贤妃的手求她说句爱他的话,贤妃也没说,只淡淡得抽出来手,替皇上掖好被角。
郑清婉看书的时候还因为这心口发堵,受不了两人的错过。如今身在书里再去看,也体谅了女主的心境。
就比如之前郑清婉一直认为是贤妃派人下毒腐蚀了太子的身体,所以太子才会绷不住情绪波动剧烈一命呜呼。
听完谢毓的描述才算勾勒出全貌,原来太子的病早就有了,贤妃是催化剂,皇后倒台是诱因。
但是皇后彻底倒台发生是在女主加封皇贵妃之后,书里压根没有今天晚上这一幕,她无端端地何时被皇后盯上了都不自知,更遑论如同原书一般与女主作对。
谢毓听她说不明白被盯上这点,解答说:“盯上你是因为当时给驻边大将军信的时候没做好隐蔽工作,后党跟着的人刺探到,后派人潜府偷盗。我当时没有制止,主要是想看看对方的后续动作。其实我也没想到最后他们的落脚点是你,可能是你比较好操纵,身份又特殊吧。”
郑清婉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书里原身没有写信,后党没有实有力的证据在手里,怕打草惊蛇选择了沉默。
她只是因为写了封信就改变了剧情的走向,把皇后倒台提得更前了些。尽信书不如无书,单纯从小说上帝视角看问题容易走向歧途,毕竟书里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描写主角的心路历程。
而她面对的是有血有肉的个体,看书是完全对付不了的,原书把握个大体脉络即可,其他的还得自己悟。
既然情节可改变,谢毓的感情也当是能的。
郑清婉有意试探,擦边球式的问道:“那贤妃娘娘呢?今晚看她在皇上身边,算是解了禁足?”
谢毓微皱了下眉,点点头:“皇上那边已经松口了,慧远大师的批命今早朝会的时候会有人递上去,今日便是正式的解禁日,六皇子和三公主也会被接回去,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完,马车便驶到了王府,郑清婉看谢毓的反应有心再追问什么,也不由得闭了嘴。
去时月色遍野,回时三更天已过,马上曦光吐露,初日冉升。
谢毓下车后望向皇宫的方向,眼里波谲云诡,一片暗涌流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叹息般地问道:“若瑶,皇位有那么好吗?”
“宫里头日子难过,没个东西念着怕是挺难熬的,但是景之,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我没想过皇权争斗那么复杂的事情,我就想过安稳的日子,跟我爱的人一起。”郑清婉走过去主动缩短了两人的距离,重新握住她之前甩开谢毓的那只手。
“赚钱是我的爱好,你能尊重和理解,我很开心。可是你看看我,我不是奸细,我是你的妻,我永远无条件地支持你。”她笑着说。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四目交汇,谢毓恍惚沉溺在她的笑眼里,然后借着交握的手,把她揽入怀,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若瑶,谢谢你。”
谢谢你乐观开朗,自信向上没被后宫的脏恶拖下水,谢谢你为我着想,惦念着我的安危,在他人面前始终回护我,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的余生都仿佛有了光彩和希望。
郑清婉没说什么,手环住他的腰身,算是无声的回应。
好吧,早晚有一天,她要让他心服口服地说我爱你,她想。
两人回来属实晚了,没去康安院请安扰王妃清静,洗漱完便双双进入梦乡。
许是睡得太迟,谢毓醒的时候已然辰时三刻,早过了他晨练的时辰,一摸身边人也不见了踪影,被窝冰凉。
郑清婉精力竟然旺盛如斯在宫里折腾了快一宿,回来顶多睡了两个时辰,还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爬起来走了?
他越想越惊奇,一掀被子起身,正好郑清婉挑帘进来,“景之怎么起这么早母亲那儿我已经去请过安了,这么多天你也辛苦了,好容易捡着个假期,可要好好休息的。”
她边说边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被子, “乖,快躺下,我给你盖上,别着凉了。”
谢毓听话地再度平躺下去,任凭她把被子在他身上铺开,又给掖好被角,隐隐地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你去时父亲母亲可起身了?去太早没得叨扰了。”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问道。
“你还说呢,父亲早起晨练的时候还问我毓儿为何没起,他想跟你一起练练的。”郑清婉没再管因着他活动产生的褶子,而是转身坐在了梳妆台补妆,“母亲也是今晚父亲问起我才知道你回来了,还怪我和你合起伙来瞒着她。而且昨晚还闹那么大动静,我守着母亲好好解释了一番才回来的。”
“有劳了,怪我早上没起来,该是我解释才对。”谢毓实在觉得平躺着跟她聊天姿势不妥,于是坐起来,大手一身抓了个靠垫放在背后轻轻依靠上去,“母亲要因这事责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回头再跟母亲说就是。”
靠垫是谢毓不在家时郑清婉自己让玉书给做了一个,她半夜失眠的时候会拿来靠着看些古书,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的,看着看着她就睡意上头,打几个哈欠又能接着睡了。
她从没在谢毓面前拿出来过,谢毓用纯粹因为眼神好瞥到了。她手上动作不停,边描眉便说道: “我现在跟母亲关系比以前好不少,母亲断不会因此与我置气的,只是有些责备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到头来才给她说,不妨事的。”
她今早请安画的眉型过于乖巧了,见长辈合适,出门就略逊一筹,她改完满意地对镜左右照了照。
“若瑶要是没睡好,要不再躺下睡会儿?”谢毓关切地问道。
“不了不了,”郑清婉抬首对上梳妆镜里反射过来的谢毓的眼,连忙摆手说道:“赈灾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我等下吃完饭还得去铺子里看看,人多人少都得再好好审视一下之前定下的内容,我头会儿操办大活动,还是祝寿宴,万不能搞砸了。”
她说到铺子,神采飞扬起来:“今早上也没让玉书叫我,自己眯了一会儿就醒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我一样。”
“嗯?”谢毓疑惑地看她。
“当然赚钱的愿望过于迫切,忍不住把我叫醒了。”她眉眼弯弯,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在说什么啊?原先管公司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眼红赚钱,她倒真成了谢毓口里的小财迷了。
郑清婉故作镇定地咳了两下,“本来想着回来看看你就走的,谁知道你恰好起了。早饭我让小厨房准备好了,你再睡会儿传膳就行。”
她把桃花粉研磨化开,细细地遮住眼下的瑕疵,她往常只盖薄薄的一层,今早虽然也盖了一层但认真看还是能看出来有乌青的痕迹。
“好。”谢毓应道。
他在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她有条不紊,运作迅捷地上妆,从一个端庄持重的乖巧儿媳变成高贵艳绝的名门贵妇。
他知道她长得好,有不同的侧面,却不知其中侧面变换的功夫会如此短暂。之前要跟母亲和妹妹一起出门,他都得等上近一个时辰,两个人才携手姗姗来迟,好在身份不算低,踩着点进席面也没什么。
不过这也让他认为女子上妆例来麻烦,怎么郑清婉就不一样,不但不用丫鬟服饰,而且手又快又稳,化的妆也比母亲和妹妹好多了。
郑清婉不知道此刻谢毓还在暗自称奇,她快速给自己化完妆之后,又让玉书去找了件合适见客的衣服,全程没有避讳谢毓,仿佛他不存在。
谢毓靠在软垫上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她脱到只剩件中衣还想继续再脱时连忙非礼勿视地挪开了视线。
青天白日的,还是不要破戒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