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郑清婉觉得身子爽利便道康安院给王妃请安，被嘘寒问暖一通，刚回来就接到了大掌柜安叔报过来的消息。
“你是说，沈恪晏想见我？”郑清婉有些奇怪，这扬州沈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沈恪媛的嫡亲哥哥素来神隐，怎会突然想着要来见她了？
玉书补充说道:“大掌柜说，沈家那边奉了厚礼，还打算包了五日后的满座楼，说是诚心想见您一面。”
郑清婉本有些神色恹恹，听到这也来了精神，叹道:“不愧是沈家，几千两说花就花。”
包楼是指包下所有的房间和桌席，按照均价五十两银子，三次翻桌算的打包价。
“礼没收吧？”
“回夫人，没呢。沈家的人现在还在满座楼等着，大掌柜说听夫人您的。”
“那就好。”她抬了抬眼，不在意地说道:“让安叔婉拒了吧，现如今没必要和沈家搭上伙，先安稳做自己的生意。”
无利不起早，沈恪晏想要见她，肯定是有所谋求，并且这所求绝对是要比几千两银子多得多的，才会如此大手笔。
她初涉京城的生意场，刚打出品牌的名号，暂时还没有想和别人合作的打算。
况，她之前也婉拒了不少掌柜的邀约，要是见了沈恪晏，会有厚此薄彼之嫌，还是婉拒了，不要惹火上身为好。
“是。”玉书适时退下。
伴着屋里绿橘的清香，郑清婉核算着一同报上来的账本。
郑清婉的父母给她留下了三处门店，京城这边郑清婉已经做出了名堂，营收一骑绝尘，是北地和江南的铺子利润总和的好几倍。
下一步，她想把京城的产品和风潮引到江南去。毕竟江南是经济富饶之地，达官贵人也多，她发展得好，说不定能比京城这两个铺子赚得还多。
不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郑清婉暗道奇怪，刚把头从小山般的账本里抬起来，就见玉书惊慌地走了进来，跪地呈上书信，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大掌柜刚刚来人说，沈家要求无论如何都要让您过目这信。否则，沈家就派人大闹满香阁。”
郑清婉眉头蹙起，嘴角向下，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径十分不喜，“拿过来，让我瞧瞧，这沈家，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宣纸叠成小块从信封中抽出，展开，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若能得见，愿将胭脂铺私产无偿赠予夫人。
沈恪晏所说的胭脂铺私产就是与满香，满座两楼相邻，之前被长公主闹事后关停的铺子。
郑清婉之前有意买下来做火锅铺的选址，但是因为不想掺和到长公主和沈恪晏的烂事里就作罢了。
结果，沈恪晏竟然直接说要赠予她？
从前，郑清婉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饭念头，不敢打这个铺子的主意。
如今，花宴过后，她与长公主也算是撕破了脸皮，沈恪晏又如此客气，火锅店的前期准备也洽谈妥当，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而且，京大街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店铺买卖基本上有价无市，一座二层小楼租金一月就能几百两银子。
难怪，沈恪晏敢放言，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看到这封信，因为这条件确实足够丰厚，又正中她的下怀。
见，还是不见？
郑清婉有些心动。
虽然顾虑还是有的，但是风险比起这个铺子能给她带来的升值空间来说就显得有些不过尔尔。
她不惧承担风险，左不过把店面关了，她纯靠租金也能过活。
她定了主意，问到玉书: “定的什么时候？”
“回夫人，五日后。”
“成。去回吧，就说我同意了。”
是夜，郑清婉左等右等，从日落整整等了两个时辰，精心准备好的饭菜也热了两遍，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谢毓。
“今日怎得回来怎么晚？”郑清婉解开谢毓的腰带，帮他将官服换了下来。
谢毓摊开手臂，站在原地，默契地配合着她:“本来去京郊巡视完就要早回来的，结果皇上说有要事，又进了趟宫。”
“行。快吃饭吧，我都饿了。”郑清婉对国家大事不感兴趣，她还在盘算着餐桌上怎么开口和谢毓说自己要和沈恪晏见面的事儿。
她转身欲走，被谢毓一把拉住，他声音煦煦:“若瑶不好奇是什么要事吗？”
“啊？”郑清婉有些错愕。
他笑，清朗柔隽:“皇上说要你明早进宫帮皇贵妃娘娘理账。”
“啊？”郑清婉彻底蒙了，她指了指自己:“就这？要事？我？”
“对。皇上说祝寿宴一事足可见你精于商贾一道，皇贵妃娘娘近来筹备中秋家宴心力不支，希望你可以为其分忧。”谢毓娓娓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郑清婉顿感荒谬，不死心地问道:“那，那景之你就这么答应了？”
“对啊，皇命难为，为夫不能抗旨啊。”谢毓满眼无辜。
哈哈，郑清婉干笑两声，她可真是皇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了。
“皇上还说，昔日若瑶在上书房，于数算一事并不通透，谁知，嫁人理家之后，实际上手，进步如此神速，还多谢了为夫我的嫁娶之恩。”
？？？
该谢的难道不是她自个的天赋和努力吗？怎么变成谢毓的功劳了？郑清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谢毓笑意更盛:“要是若瑶干得好，保不齐以后皇上就专门让你复杂宴会的举办，为夫多少也能沾点光。”
郑清婉拽住谢毓的衣袖，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这次要是干得不好呢？”
谢毓拍了拍她的手背，调侃道:“那保不齐为夫就得去牢里捞你了。”
闻言，她毫不客气地拍掉了谢毓的手:“那就多谢景之给我揽的好差事了。”她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
谢毓也不恼，跟了上去，和她面对面坐着，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的糖醋里脊:“你爱吃的，多吃点。”
他正了正神色:“好了，不逗你了。你也不用太担心，皇贵妃应该不会太难为你。照着宫规来，应该不会有事。再不济，有事你就让玉书到明正宫来喊我。”
金吾卫是天子近卫，谢毓身为统领是无需驻守在明正宫的。他这么做，纯粹就是想护着郑清婉。
可能，他自己也没深究自己为什么会甘愿为她在炎炎夏日守一天的门，只是想着宫里情势复杂，她这个直性子很容易得罪别人，便这么做了。
“好。”听到谢毓的答复，郑清婉对要进宫的不快消散了几分。她总觉得，宫里阴翳沉闭，规矩森严，压抑着她十分不自在。
谢毓沉吟了一番，放心不下，又补充说:“皇贵妃那边，不要逞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皇贵妃娘娘近来脾性不如以前和善。”
崔若瑾入宫七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从贤妃到皇贵妃，早就不再是当年谢毓心中无暇天真的崔家表妹，这一点，谢毓近来感受十分明显。
想到前些日子，崔若瑾托人传给崔家但被他截胡的密信，他更觉她欲望滔天，痴心妄想。只是，碍于血缘和情分，谢毓不好当面检举和拆穿。
他希望，崔若瑾可以早日回头是岸，不要让他为难。
郑清婉不清楚谢毓心中的摇摆和无奈，她只知道谢毓对崔若瑾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眼神也从她刚穿书时的神伤染上了一丝狠决和恼火。
!
她怎么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还有，皇贵妃若问起你我夫妻感情之事，便说很好即可。”谢毓慢条斯理地安排着郑清婉要应对的话术，“若问五皇子伴读一事，只管说不知道。若问......”
什么叫便说很好即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郑清婉凝视着谢毓，想要把他的心看个透底，看他到底对她是怎么一个态度。
谢毓也察觉郑清婉正目光灼灼地盯住他，便生生顿住。他以为她是好奇伴读一事，于是自顾自地解释说:“六皇子下月满五岁迁宫开蒙练武，该挑选伴读一起进上书房学□□上呢，属意景妃的小侄子，就是龙虎将军的嫡孙。但是皇贵妃那边一直在跟定王世子妃来往走动，八成是想要定王的小世孙。但我估计，定王可能不想让世孙进宫，悬呐。”
“不过，要是你我有孩子还适龄的话，估计也轮不到定王府。”
他自认讲得足够详细，讲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可郑清婉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彻大悟，依旧撇眉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谢毓转了转眼珠，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郑清婉啧了一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他:“你没觉得你刚刚有哪句话说得不太对吗？”
“哪句？”谢毓仔细回想，觉得自己说的话句句在理啊。
看谢毓一脸单纯茫然，郑清婉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和他大动干戈，轻飘飘地来一句:“没，就是感觉景之最近话比之前多了很多。”
谢毓挑了下眉，思忖了半刻，也认同了这句话。因为郑清婉不同平常女子，看事情有自己独到见解，并且跟她说的也不是社稷大事，他一放宽心，就不小心说得多了。
“那，我少说点？”他觑着郑清婉的脸色。
“不用，你继续。”
谢毓如蒙大赦，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
郑清婉本以为吃完饭，谢毓就止了兴头，结果，夜里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谢毓一阵翻来覆去，突然附上她的耳朵，对她小声说道:“不对，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哪句话。”
郑清婉: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