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漓闻言笑道:“你也知道即使我像以前一样,她也不会放过我们,因为你知道她是故意的,我们怎么躲都是躲不掉的。”看向前方的目光顿时坚定,“既然躲不掉,不如直接面对。反正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
云香看着谭漓叹口气,感叹道:“小姐变了很多。”
谭漓抬手在云香的头顶上揉了揉,“我如果是以前的样子,恐怕我们走不到霞城。”
两个弱女子,在逃难的路上即使没有恶人阻挠,也会因为粮食和水源的问题困在路上,是因为谭漓的到来,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识,她们才能走到霞城。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人不变,她们的结局和现在不一样。
“小姐,二夫人让我送药过来。”门边站着一位侍女,手里木盘上放着几瓶药。
云香起身走到门口接过药瓶。
看着谭漓脸颊上的抓痕,鼻子一酸,眼睛看的东西都模糊起来。
手里抓紧药瓶。
谭漓一切都看在眼里,趁机捏了捏云香脸颊上的肉,故作轻松地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总过来找茬吗?”
云香被捏了之后,情绪被打断,声音里有一丝责怪的味道,“小姐真是变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句话让谭漓心中一惊,要知道自己方才的作为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能被看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可谭漓内心深处还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云香伸手擦掉眼泪,一阵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小姐。”眼泪伴随着话一起往下流,自责的声音飘荡在耳边。
谭漓觉得以后遇到事情云香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拉下云香正在擦眼泪的手,正色道:“云香,你听好了。我们从安城一路逃出来,经历千难万险,更是九死一生。”说着紧握着云香的手,“以前我或许因为一些原因,躲在背后,什么都不愿招惹,后续如何你知道的,靠躲根本是不行的。与其担心这个、那个,不如直接面对,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背后都是些什么人。”
“你别怕,告诉我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云香听了一大段话,现在脑子都有点懵,缓过来之后说道:“小姐和三小姐小时候就经常打架,结果都是小姐输得多。”说着低下头,“不知道是小姐真的打不过,还是故意让着三小姐。后面夫人离开京城之后,三小姐更是经常过来挑事,小姐也是一直忍让着,最后如何,小姐现在应该明白。”
谭漓脑海一阵问号飘过,急切想要知道结果,“我爹呢?他不管吗?”
“老爷政务繁忙,一般都和二爷在书房,家里的琐事都是由二夫人管理的。”
谭漓低着头,脸色不好看,手里不断摆弄着裙子,声音也低低的,“你不会要告诉我,二夫人不管这个事情,是因为谭沁是她女儿吧。”
云香闻言连忙摆手,急道:“不不不!二夫人是管这个事的,但小姐也知道,三小姐是她亲生的,再怎么责罚都是轻的,三小姐又是不放过的脾气,二夫人的惩治基本没用。”
现在看来,这个谭沁是没人能管了。
原身又是个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担着的性子,况且父母之间感情也不好,家里又没人能为自己做主,自然事事都要被人欺压一头。
以前还试图用逃避来解决,现在看来只有正面硬刚了。
谭漓看向外面,院中墙角处种了一棵树,此时正绿叶成荫。在屋内就能看到,绿叶随着春风摇摆,处处尽显生机。
就是不知道谭沁这次之后还会不会不识相的过来。
想起原身,不由想起她冷僻的性格,自己住在京城,母亲不在身边,与父亲又有隔阂,遇到事情只能选择躲。
想想那样的处境,不由觉得悲伤。
她和自己的母亲留在安城,会不会变得好一些。又想起数月前安城大乱,当时母亲病重,靠她可能没有机会走到霞城。
这一点谭漓也不能确定,只是模糊中觉得可悲。
云香的声音响起,“小姐走了一趟安城,性子变了好多,说话也更有主见,还有处理事情的手段,也更好了。”
谭漓叹息道:“或许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更洒脱了吧。”
“对了,我记忆不清楚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
云香郑重点头,“嗯,我谁都没说。”
云香看着谭漓脸上的伤,心疼道:“小姐,我帮你上药吧。”
“嗯。”
说着把脸凑过去,静静等待云香上药。
京中的礼台寺自半年前就开始修建,后面因为边疆战事搁置。钱都用在前线,修建礼台寺自然就没有多余的银两。
一月后。
重重宫殿相叠,殿顶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殿内幔帐落下,外殿点着一盏照明的灯,照亮室内寸余之地。一路往里,重重幔帐遮挡视野,走到床前依稀能看到躺在床上人的身影。
永岁帝近日来连连噩梦,一直都没有睡好。
此时额角都是大颗的汗珠,趁着永岁帝挣扎的时候滑落到枕上。床帐内一片漆黑,永岁帝忽然坐起来,惊醒身旁熟睡的敏妃。
“陛下怎么了?”敏妃穿着轻巧的薄纱,袖子全部滑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的皮肤,随着永岁帝坐起来,肩头衣衫滑落,露出滑润的肩头,胸口前的波动在薄纱环绕下若隐若现。
皇帝被噩梦吓醒已经不是第一次,敏妃宫中的人在听到动静之后立即走进内殿,挨个点燃蜡烛。
永岁帝没有管敏妃,坐在床沿边,看着满屋的华灯闪烁,只觉得恍惚。慌乱的心脏在胸腔里不断跳动,不安感油然而生,这才察觉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浸湿。
不安的情绪将眼前的场景与梦中的情形重叠。
梦中周围仙气缥缈,围绕在永岁帝和仙人之间,周围没有一人,仙人说话的声音很是空灵。
眼前的仙人眉毛竖立,气愤道:“礼台寺为什么还没有修建完?”
永岁帝顿感慌乱,急忙解释道:“仙人,国库紧缺,前边战事吃紧,只能停了礼台寺修建的事宜。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啊。”
胳膊一紧,敏妃过来道:“陛下近日是在为什么忧心?或可说来与我听听。”
永岁帝侧首看向敏妃,她样貌并不出众,经年细致的养护也只让她皮肤更加细腻而已,可永岁帝最喜欢她善解人心,有什么事只要和她一说,就全然化解。
他抬手拍了拍敏妃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没什么事,你歇着吧。”
说着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
他觉得仙人在那之后还说了什么,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借着冷茶入腹,自己也能冷静下来,方才慌乱的情绪一扫而空。
想起初见仙人时他的表情,难道是仙人在怪他,怪他半途而废,一声不吭地停了礼台寺的事宜?
想起自己当初修建礼台寺的初衷,那时,仙人第一次入梦,永岁帝慌乱至极,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觉得修建寺庙供奉仙人,并大方的告知天下人都可进庙参拜,感谢神明眷顾封国。
然而,礼台寺修建没多久,边疆战报传来,一直镇守边疆,常年相安无事的忠远伯竟然死了,边疆失守,边疆灾民无人安置。
礼台寺的修建只能搁置,难道这次仙人如梦是为责怪自己擅自停工?
翌日。
永岁帝在朝中命人继续修建礼台寺。
一名内侍从殿外进来,走到桌前,低头禀报道:“陛下,宣宁侯回来了,现正在殿外求见陛下。”
永岁帝从一堆案牍中抬头,放下手里的笔,笑道:“他回来得那么快,快让他进来。”
“是。”内侍奉命出去。
顾凌进来,立即叩首,“参见陛下。”
永岁帝遥有兴致地问道:“回京怎么不在府中休息,马不停蹄地过来是要做什么啊?”
顾凌抬头,看着陛下,一脸认真,“陛下为什么让我回京?”
永岁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眼神也冷了下来,“你着急忙慌地回来是为了问这个?”
顾凌固执地看向永岁帝,“安城已经拿回来,现在正是一举进攻的好时候。陛下让臣突然回京,臣有疑虑当然要问陛下,难道要存在心中,不断猜疑吗?”
永岁帝忽然一笑,站起身,走过来,边走边道:“襄城本来就是他们的。是先帝在朝时,一位将军非要打仗,这才划分给封国的。这些年,那座城的进项没有多少,还时不时发生一些骚乱,偶尔打仗的时候,还要朝廷给他们接济。唉……”
永岁帝朝着窗口站立,幽幽地叹了一声,窗外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永岁帝临光而立,从背后瞧,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要也罢。朕当初让你出征,也是想着拿回安城就好。让襄国看看,我们还是有人的!这么多年不与他们正面相争,是不屑!”说着挥袖一甩,重新坐到位置上。
他见顾凌张口,像是有话要说,连忙抬手打住道:“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屁股还没坐热,又站起来走到顾凌的身侧,“说起忠远伯,朕也是没料到……”
顾凌看不到他的神情,声音听起来有些悲怆,“他为朕戍边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朕本想着边疆毕竟不安定,找个时候让他回来,没想到世事难料,竟会发生这种事,真是让朕惋惜。”说着在顾凌的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抚,“你放心,朕会厚葬忠远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