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地是笼罩在泡沫中的群岛。泡沫像泡泡糖一样甜蜜,像美梦一样晶莹剔透。漂浮着漂浮着,遇到午后热烈又灿烂的阳光后就轻轻吧波一声,破裂了。
干枯发黄的发尾在咔嚓咔嚓声中剪去,热气蒸腾中,茶棕色的直发像羊毛一样毛绒绒的卷起来。舍弃了厚重的齐眉刘海,用小小一簇头发修剪出弯曲的弧度,轻飘飘又蓬松。
卷发在她头上奋力撑起空间,饱满又茂密。
玛雅变成了一头卷发蓬蓬的棕色小熊。
“这样一看,你满18了吗?” 夏琪从镜子里惊讶的看她。
刚做完美容护肤的白净脸蛋红扑扑。玛雅睁着圆眼睛,镜子里那个顶着茂密毛发的小熊也像她一样迷茫的眨眼。
她进门时只说了想要和原来完全不同的发型。
洗剪吹招牌店的老板叼着烟扫着满地的碎发,十分潇洒,“我说什么来着,包满意的吧。”
“太厉害了!”玛雅忍不住道,“老板神乎其技。”
“小意思。”老板自得的推了推眼镜,“我也被拯救了啊今天。鬼知道我剪男人头都要剪吐了。”
在13区无法律地带的粗壮树根下也有人流密集处。街道两边有简易搭建的砖头房子混着零星的棚子做着不知名的生意。
来往的人很少有闲逛的,都各自奔波在自己的人生里。耸拉着眼皮的,睁大了双眼的,只剩一只眼的。脸上带笑的,不带笑的。活力满满的,死气沉沉的。穿梭不息的人群里可以看见人生百态。
在嘈杂的人声中,繁忙的街道边开了一家招牌半吊的洗剪吹招牌店。
“这一带常驻的女性顾客太少了。”老板抱怨道,“一天天的找上门的全是男人。我闭着眼睛直接推平结束了。这样的一天我可以做几百单,无聊的都快吐了。”
他额外多看了夏琪一眼,“夏琪也是的,居然是短发。怎么也不留长。”
夏琪笑了,她也点起了烟。“你去30区啊,多的是想剪头发的女人。”
洗剪吹招牌店的老板一肚子的牢骚噎了回去。看来他也是一个很不好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半天,他才低声憋出一句,“怕的是海军吗?我怕过吗?”
玛雅闻言好奇的从镜子里看他。
老板穿着黑T恤扎着头发,劲瘦的细腰绑着全是口袋的围裙,里面插满了做头发的小道具。
像个正常的普通人似的。
“换作你,你会想吗?去过那种不跪就死,定时炸弹一样的日子。”老板眉眼里都是愁色,“阿琦才6岁,爱跑爱玩到十根绳子都拴不住。我敢把她放到外面去5秒吗?”
“别的岛就算了,在香波地,最好别让自己的珍宝暴露在天光下5秒。”老板重重吸了口烟,低声骂道,“不然指不定有些鼻子比脑子好使的畜牲要来抢走珍宝。还不能打爆他脑袋,淦。”
玛雅一个激灵,她看着老板紧紧皱起的眉头,像是又看到了一个在霸权暴政下弯折破碎的人生。
夏琪沉默了。和老板一起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默默的抽烟。
一时间,洗剪吹招牌店里一片烟雾弥漫。
“你家那位还没有消息吗?”夏琪突然说。
老板有些呆愣的望着窗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没有。”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年前没有消息,我也不打算等下去了。就让她在新世界快活去吧,别死了就行。”
老板不由得望向店内某处,玛雅看过去,在另一侧的收银台上看到了一个相框。相框里封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肉嘟嘟的脸颊像苹果一样。一双蓝宝石般璀璨美丽的大眼睛盛满了笑容。
是一个非常玲珑可爱的女孩儿。
看看老板深棕色的眼睛,玛雅想阿琦的妈妈一定和阿琦长得很像。
“主要是,阿琦不能等了。”老板掐灭了烟,站起来开窗,把满室的烟味散去,“我得开始教她东西了。出生在伟大航路,没有点保命的手段可不行…….在这香波地,我可半点都施展不开。”
他开完窗,又去橱柜里掏出一坛酒丢给夏琪。
“给你和雷利的。不好喝可别来找我。”
夏琪讶异的打量手里的酒,又看看他,“铁公鸡,终于打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哼,得了这坛酒你就偷着乐吧。”老板抱臂,撇眼看她,“还是你们聪明啊,没要孩子。现在看看我,心肝脾肺肾全给牵绊得死死的。累赘的要老命了。”
“谁说我们没要孩子。”夏琪睁眼说瞎话,“你面前的不就是吗。”
啊?
一个二十多岁可以吃三碗饭的娃吗?
玛雅愣住,一时间和洗剪吹的老板对视了。
望着一头卷发两眼呆滞的玛雅,老板的眉梢慢慢挑起来,“哦,看起来可以宰一笔的样子。现金还是赊账?”
“现,现金。”玛雅忙不迭的拿腰间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