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了见闻色之后,世界的波动慢慢呈现在了另一个维度上。
玛雅看过一部经典的科幻电影《星际穿越》,男主角在四维空间里挣扎求生。
空间,时间在三维世界无处可循,但在这个维度上被人以另一种形式“看见”,好似不断摆尾向前游动的银鱼,顺着“尾巴”摆动的痕迹,当人们去触碰或躲开那一圈圈的波浪时,他们接受或拒绝了“将来要发生”的事。
接受将来要发生的事十分容易,毕竟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在随波逐流,接受命运随机又无情的安排。时间和空间的小鱼随时随地的无目标,无意识的一摆尾,涟漪的震荡也许就这样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
而拒绝被这种震荡改变人生就显得十分困难了。
至今,玛雅也没有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那样的高度上。她才堪堪进入了“心流”的门槛,但在某一刻,忽然从以前看过的电影或书籍的概念上找到相似的影子时,她就开始不断的朝那个方向试探。
在注意力非常集中的时候,她能“看见“”别人身上时间与空间震颤的“蛛丝”,只要躲避这些蛛丝,她就能短暂的规避掉这个人即将为她带来的“影响”。
影响有深有浅。浅的如雷利想拍她的头,深的如人与人斩不断的缘分羁绊。
浅的影响很容易避开,反而深的影响非常隐蔽,想要在缘分已起之前发觉过来,是非常困难的事。
玛雅还发现了自己,雷利还有夏琪身上有连在一块的蛛丝,一端长在自己身上,一端长在他们身上,她抚摸蛛丝的时候,夏琪或是雷利竟然会下意识的抬头来看她一眼。
玛雅也看见他们两人身上还长了很多飞出窗外的蛛丝,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和谁绑在一块儿。
“…..你就非要称它们叫蛛丝吗?”夏琪有点小抱怨,“硬生生给自己变了个不太讨喜的物种。”
“因为真的很像啊,白白亮亮的,又没有重量。”玛雅无辜的眨巴着眼。
经过密集的训练,在第一次进入到心流阶段之后,接下来的每一次都越来越容易。她惊奇的发现,心流并不是一道“门槛”,。
心流,心流,就像从心里出发的,涌动不止的河流一样。
渐渐的,一弯明亮的,晶莹剔透的浅浅小溪像是从一点点凿开的泉眼里流出来似的,在她心底河谷间静谧流淌。
她不用再来回跨越这道“门槛”了。
心流成型,便无处不在。
玛雅无时无刻不处在和心流相接的阶段,这种感觉玄妙又神秘。当她尝试把自己全部浸入小溪之中时;小溪目前还很浅,她要很努力才能把自己全部沉进去。
她突然变成了一粒小小的种子,轻的像一颗风中的蒲公英,世界每一处微妙的震颤吹拂过她,带她升起,又带她坠落。
她看见了世间,沧海一粟,万物有形有声。
花朵轻喃细语着绽开了,太阳与月亮同时升起,婴儿的啼哭象征着生命的诞生,另一个岛屿上的战争在炮火中打响了。
仅仅一毫秒,她便迷失在万千世界中,世界每一个角落吹来的风何其剧烈,她像一朵真正的蒲公英被吹走了,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路。
玛雅无法形容那一刹那的恐惧与空洞,她没有了身体,连挣扎,僵直,颤抖,尖叫都做不到。她的灵魂被遗失在另一个维度里,心流将她推的太远了,直接渡过了入海口。
无数声音的海洋将她吞没。
她在撕裂般的痛苦中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她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觉忽而一股大力捂住她的口鼻,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中,她逐渐听见了心脏一声重过一声的跳跃,身体在尝试与她连接。
她奋力往心跳声游去。
“玛雅,快回来。”雷利在她耳边一遍遍喊她。
但她却听不真切,像有人隔了厚厚的玻璃窗呼唤,却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见玛雅仍然软软的倒在地上,双眼大张,面无表情的直直瞪着前方,身体没有任何知觉的如癫痫发作般抽搐。
雷利瞳色一变,一股要割开日月的锋利力量如黑红的雷霆击入她的脑海。他在万千变化的世界中如一尾黑鲨顺着她的涟漪,追踪她的身影。
现实中,她的身体无意识的剧烈挣扎起来。
雷利已经将她死死摁住。
突然,玛雅闭上了眼,用力拍打雷利捂住她口鼻的手。指甲都抽搐着没控制好力道,在他手背上刮出一道道印子。
她回来了。
雷利松了手。
下一秒,她尖锐剧烈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玛雅一声接一声忙不迭的咳嗽呼吸,因缺氧而紫红肿胀的脸颊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此时感到鼻子有点痒,伸手一抹,抹出了满手血。
她这才偏过头,怔怔的看向雷利。他蹲在她边上,双目对视间,雷利眼里没有一丁点笑意。
这是不是民间俗称的小孩“掉魂”了?她还在有些轻微不可控制的颤抖。
“对不起….我错了。”玛雅下意识的吸吸鼻子,她赶在对方开口前道歉,“我也没想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雷利伸出两只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尖,玛雅无法再吸鼻子了,她只能红着眼眶看这个满脸严肃的男人。
她要忍住。
雷利看着她忍着泪花的眼睛,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深深叹息,“….鼻子淌血不能吸,越吸鼻子越淌。”
玛雅的眼泪掉了下来。
“吓坏了吧。”雷利抹掉她鼻子下的血痕,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你胆子真大,一声不吭以为自己厉害死了是吧?我还当你仍然在练习和自己的‘网’建立联系呢。”
他手上的茧子太多了,擦在她脸上像砂纸,玛雅抽噎着想躲,被他揪住了。
“好家伙,结果有的小孩连‘视线’都练出来了,自己不打招呼就想跑出去看世界了?”雷利把她提溜回来,继续用手掌给她擦脸,“世界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多少事在同一秒发生?你自己的声音在哪里?没有声音的话你自己怎么回来?”
“我不知道…..”玛雅盘着腿皱着脸,被他大力擦的一摇一摆的,她小声承认,“我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这居然不是局域网。”
她跟雷利描述心里的小溪,虽然她作大死自己把自己淹进去,但有了无时无刻不在流淌的小溪之后,她随时可以感知到周围无形的震颤。
雷利沉默了半晌,才说,“每个人的见闻色都不太一样,如何见闻到‘将来’也有所不同。有的人是直觉,有的人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有的人甚至生来具备。由于见闻色是最没有外部形态的霸气,针对这类霸气的研究实际上很少。”
“但毋庸置疑的是,每一种霸气都是相辅相成的。”雷利的惩罚结束,终于给她递了热毛巾,“玛雅,你在见闻色上的天赋罕见,似乎也跟你过去的经历有关系。但是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你就是在凝视深渊。”
“稍不注意的话….我就会被吸进去。”玛雅轻声说,将热毛巾铺在脸上,湿润的热气弥漫着阻挡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