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村长竞选人之一的川岛英夫。
琴声在人民赶来的时间里停歇,可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点意思。
“人是勒死的,东京警署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但由于暴雨的原因恐怕要拖上一阵子。”
毛利兰被派去找岛上的警察,恐怕还得要段时间才能回来。
毛利小五郎拿出手帕擦了擦方才检查尸/体的手。
人们沿钢琴围作一团,窃窃私语着。
浅井成实在检查完尸/体后便安静地站在了一侧,像是被尸/体的惨状给吓坏了。
确实有够狼狈的死相,也不怪方才有人尖叫着逃离。
西川贺还是那副样子,弯着眉眼捧着书,游离在人群外,丝毫不顾忌人们投在他身上的,探究和惊恐的目光。
应该不是他们。
江户川柯南收回视线。
西川贺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将舞台设在此处。
他所喜欢的是那些盛大浪漫又空荡繁琐的仪典。
所以哪怕这件事是他做的,以那家伙的旺盛的表演欲,也是不可能会放弃这种“登台时刻”的。
西川贺会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刻登台,以最合适的姿态为他新身份的诞生打响礼炮。
而浅井医生先前也一直与他们呆在一起,并不具备作案时间。
男孩蹲下身,沾取地板上可疑的水渍尝了尝。
是海水。
他漫不经心地想:
其实说回来,西川哥这种不安定人物是很危险的。
近些年犯罪率大幅提升,像这种容易走上极端,爱搞事的家伙早早就登上了各地警官的报告上。
但西川贺偏偏在展现了他的不稳定的同时带给了他人一种离谱的靠谱感……
是因为在米花的时候遇见了他热心助人太多次了吗?
江户川柯南沉思着。
以至于方才发现这家伙是案件第一发现人都不太惊讶,甚至还有种诡异的“他果然在”的安心。
像是注意到了男孩的视线,被隔离在人群外的家伙冲江户川柯南抛了个飞吻。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写满快乐,一点没有身为嫌疑人人之一的不安。
其实按道理来说侦探是不能太接近嫌疑人的……
但如果那个“嫌疑人”是西川哥的话就算了。
而且看西川哥那么愉快的样子,指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在等人开口问他。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大人。
男孩磨磨蹭蹭地挪到西川贺身边,先是在内心做了半天铺垫,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扯了扯年轻人的风衣。
“呐,大哥哥有发现什么吗?”
西川贺低头,状似很惊讶地一挑眉。
“谁?我吗?”
好想照着脸给他一拳。
可是没办法,西川贺从不会主动破案,只有自己死命求救的时候他才会给出那么一点点线索。
当然,除非这件事本身就很吸引他注意,注意到他不惜亲自推理,破解谜题。
江户川柯南竭力保持微笑:“对啊,呐呐,大哥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吧?说嘛,说嘛,拜托啦~”
然而西川贺却突然蹲下来,用书把自己的脸给遮住。
然后江户川柯南就看见这家伙就地抖啊抖得活像是发了羊癫疯。
笑死得了。
江户川柯南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也多少摸清了西川贺的思维。
要三躬四请,要态度极佳,要把这家伙捧到天上去,不可以露出一点点的冷淡……
然后西川贺才会酌情施舍一点他那及其少见的,“被迫”的帮助。
要求多的要命,帮助的话却说得似是而非。
比求神都难。
却偏偏又聪明又敏锐,经常抢在自己前面发现许多线索。
“我呢,的确是发现了些什么。”
笑够了的年轻人神神秘秘地招呼着江户川柯南过去,弯着的眼角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可他身上那种莫名的阴沉却中和了那点不正经,转而变为一种奇异又迷人的成熟可靠感。
屋外暴雨如注,屋内温暖如春。
在暗淡的嘈杂环境里如果很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时,就很容易让人生出信任与一种特殊的感觉。
这是西川贺自安室透处知道的小技巧。
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注视着江户川柯南。
算了,再相信他一次。
江户川柯南不负所望地蹭了过去,把脸挨在对方手侧。
西川贺眯起眼睛笑。
“我呢,发现的就是——”
“就是——”
“什么都没发现。”
“???”
“哎呀,我好像被讨厌了呢。”
西川贺目送江户川柯南气鼓鼓地离开,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有一点要反省的意思。
一旁的浅井成实有些无语又有些忌惮地瞥了他一眼。
年轻人发现了这目光,并报以坦然回视。
他装作举起酒杯,摇晃两下,“cheers。”
眉飞色舞还挺高兴。
“……”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江户川柯南感觉到了熟悉的胃疼。
在江户川柯南还叫工藤新一的时候,西川贺就很喜欢逗他了。
尽管按对方的话来是“提前给孩子经历社会的毒打”,但江户川柯南严重怀疑这个社会上最令人心梗的就是西川贺的存在。
从小到大,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西川贺无处不在。
恐怖程度堪比梅雨天的大蟑螂。
每一次转身,每一个回头,都有可能触发“西川贺的微笑”这一死亡成就。
男孩突然心累地叹了口气。
他想溜达过去检查尸身,却偏偏被一边的眼尖的毛利小五郎提起,顺手扔到一旁。
……心好累。
偏偏最让人心累的那家伙还在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柯南嘛,怎么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现在完全打不过西川贺,江户川柯南敢保证自己会立马对着那张好看的脸来上一个左勾拳。
再来一个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
然后沉浸在幻想里的江户川柯南听见他西川哥开口了。
“这具尸身不对劲。”
“哎!”
小男孩一拍腿,又颠颠地跑到西川贺身旁,腆着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哥!你看出什么了哥?”
“既然房子后面就是海,唔。”
年轻人颇为嫌弃地挪到窗台边,点了点海面漂浮着的西装外套,“那恐怕是这位先生的遗物。”
“这位幸运的候选人先生应当是被人溺死的。”
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用那些不恰当的敬语了好吧?
江户川柯南重新检查了一遍尸/身,果真发现死者溺毙的痕迹。
这间房间正对着大海,窗户并没有关,可地板上海水的印记却是从后门一直延展到钢琴边。
难不成是犯人力量太小,不能带着死者翻越窗台,转而选择由进屋?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
毛利兰回来了。
“警官呢?”
毛利小五郎问。
“在后面,欸人呢?应当是没跟上来……那位老先生腿脚有些不便,我再去看看。”
人们的目光转移开,聚焦在女孩身上。
西川贺趁机退回浅井成实身后,依仗人群将自己掩埋。
医生从开始就很想和他说话,此刻更是不掩焦虑的要开口。
“嘘——等着。”
年轻人瞥了医生一眼,拦住毛利兰,毫不犹豫地拿着书大步走出了房间。
“我去看。”
灰色的岛屿,灰色的大海,灰色的天空。
就连人们自口中呼出的气体都是灰色的。
西川贺人高腿长,不一会儿就溜达到了楼下。
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穿一套整洁警服的老人正站在公民馆外出神。
那样冷的天,就好像连心脏都要冻结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楼梯上的动静,老人向西川贺的方向抬起头,恍惚片刻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你来了。”
眼镜后那双金绿色的色泽与西川贺一模一样,璀璨又耀眼。
馆内,因为警察迟迟不到的缘故,人们爆发了争吵。
有人开始怀疑毛利小五郎的专业性,并试图逃离这座房子。
由于人手不足,还真有那么几个人跑了出去。
“我来打电话给西川哥,他就在门口,应当拦得住……”
江户川柯南掏出手机,却又被医生给拦下。
“没用的。”
方才帮他们阻拦人们离去的医生微微摇着头,“这座房子依海而建,有不少出去的渠道,他们不一定从正门走。”
“可恶!要是犯人混在里面就不好了!”
男孩焦急地皱起眉,而身旁的毛利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她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她想说:“那位老人与西川哥,长得很像。”
听到楼上杂乱的脚步,老人自沉思中抽离,他向西川贺点点头,与年轻人一同上楼。
“前面出来的那一个已经解决了?”
“对——被我捆在了旁边的房间里,你得空去处理一下。还有,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应当正在监控室反复调看川岛死亡的片段来确认是否真的有那个诅咒。你要是动作快点我就不用帮你收拾了,到了。”
老人抽出早准备好的匕首,整个人的气质一变,由苦守岛上数十年的小警察转而化为些危险人物。
“真是傲慢的语气啊,你是几几年哪一批次的产物?”
西川贺没回他的话,双手抱臂,静静立在一旁以备意外。
“好吧,虽然早在你联系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这次要被舍弃的工具,但你这样的态度还真是让人伤心。”
老人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走上前轻轻叩响木门。
“西本?是你吗?我要进来调监控哦。”
慌乱嘈杂哦的声音自门内传出。
老人向西川贺点头。
“那我就进来啦。”
“叩叩——”
几分钟后,老人敲响钢琴室的门扉,气喘吁吁道:
“是谁报警的?出什么事了?”
老人喘息着,身上的警服穿得一丝不苟,眼镜下绿色的眼睛倒是异常清明。
怎么又是绿眼……
直觉不对的江户川柯南皱起眉,给这位岛上唯一的警察让道。
他站了出来。
“是川岛先生……”
“我没在问你。”
很冷淡的眼神。
是在西川哥身上不曾见过的神色。
不知为何男孩突然放下了原本不安的内心。
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他们注视着这位原本在岛上跟隐形人一般的老警察,犹如注视着他们人生的救星。
他们忽视了老人的变化,七嘴八舌地向老人解释着:
“川岛死了。”
“这位是东京来的侦探和他的朋友……欸,怎么少了一个,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东京那边的警官要过断时间才能到。”
“他们说川岛是淹死的。”
“会不会是这架被诅咒了的钢琴惹的祸?”
“被诅咒了的钢琴?”
被挤出去江户川柯南发出疑问。
“啊,是指这架被麻生先生捐赠的钢琴。”
浅井成实虽然疑惑原来寡言少语的老警察为何突然拥有这样镇定自若的气场,却还是抽出空来回答了江户川柯南的疑问。
“就是你们来岛上问的那个‘麻生’哦。”
“寄给叔叔的那张信上落款的麻生?”
“对。”
虽然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但江户川柯南还是提出了疑问。
“什么是‘诅咒’。”
“啊……那个啊。”
医生的目光游离着,像是在找某个人。
暗夜中海上的风雨越来越大,雷鸣乍响。
她说:“是一个被火烧死了的演奏家和他家人的死亡。”
“哐啷。”
汽水自售货机的架子上掉落下来。
穿着围裙,将头发扎起的猫眼青年单手撑在机器上,漫无目的地与自己的发小聊天。
降谷零的脸色在一整天的高强度的工作下和缓下来,此时此刻正在试图把自己因为迎客而笑麻了的嘴角给掰回来。
“给,冰的橘子汽水。”
诸伏景光将汽水瓶抵在降谷零脸颊上,成功看自家幼驯染被冻得一抖擞。
他笑眯眯的样子很像他们共同的上司,不怀好意得让降谷零想一巴掌呼上去。
“我记得他不是还给你布置了别的任务?”
“昂,对,是有别的任务。”
诸伏景光点点头,熟念地抽出烟盒。
“抽?”他问。
降谷零也没推拒,低着头让诸伏景光给自己点火。
橘红色的火星在巷子里一明一灭,有路过的流浪猫凑了上来,在两人脚边绕来绕去。
路边的灯光不够亮,总是坏了来不及修,导致这条小巷也没什么人经过。
诸伏景光掏出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蹲下身去挠猫咪下巴,给猫咪喂食。
“密斯卡岱说时间到了他会来带我去的。”
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又将自己的肚皮翻出来。
诸伏景光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一道身穿白大褂的修长身影站在巷口,被灯光拉得很长。
尽管逆着光,却还是能看见对方亮得惊人的绿色眼眸。
“看,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