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岑元子,该你了。”眼前的人,面容俊秀贵气,头戴白玉金冠。年纪虽不大,却气度不凡。他抬手,示意岑元子落子。
纪岑看了一会儿棋盘,在左上角落了一子。
“嗯?”那人仔细看了看,实在没看出这一子下的有何玄机。不过他始终记得之前下棋输得有多惨,哪怕看不出来,他也很努力地盯着那颗棋子,想要把它看明白。
纪岑垂眸喝了口酒。
酒香四溢,那人自觉自己的脑子越发不灵活。他干脆泄了气,埋怨道:“哪有人下棋还喝酒?”
“我。”纪岑不紧不慢回答。
那人:“……”
他气死了:“你这样我会分心的!酒那么香,我脑子都不在棋上在酒上了。”
“你干脆说你不想下了得了。”纪岑不疾不徐道。
“那不行,还是得下的。不然我从观音菩萨那里得来的莲花不是等于白给你了。”说着,那人撸了袖子,又盯上了棋盘。就是盯着盯着没盯多久,目光又飘到岑元子手上拿的酒上。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嘟囔:“这应该是娘娘用姑射山上的甘露,专门酿制的美酒吧。可真香啊。”
很显然,他的话没有引起岑元子的半点注意。后者端坐于席,完全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那人只好继续对着棋盘冥思苦想。
下哪好呢……
那颗棋子,她到底为什么要放在那呢……
就在他快把自己的脑袋想破的时候,七个仙女衣袂飘飘从东而来,看到他们十分惊喜:
“找见了找见了!”
他连忙站起来,暗喜自己好歹不用胡乱下一子,最后丢人地认输:“怎么了?”
那七个仙女略一行礼,恭敬道:“九殿下,岑元子。东极青华大帝即将归位,王母娘娘设宴于瑶池,要众仙庆贺东极青华大帝归来。”
“太乙救苦天尊竟然要回来了?”
九王又惊又喜,想到岑元子修炼不足五百年,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又连忙跟她说:“这东极青华大帝,又被称作太乙救苦天尊,与南极长生大帝同为父上的侍者。居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大约在千年前,他化作十方救苦天尊,下界救苦。此番归位,一定是在六界修行圆满了。”
纪岑搁了酒杯:“如此,那宴是必须要赴的了。”
九王忙不迭点头:“今天这棋局,算是平局。改日我们再来比过。”
纪岑懒得在这样的小事上计较,转头对七仙女说:“烦请几位仙女带路。”
“岑元子客气。”七个仙女轻笑道。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琴台设好,鼎香氤氲。
九阙宫楼,处处仙花异卉,蟠桃堆案,琼浆无尽。
只见那玉帝冠三维之冠,服九色云霞之服,已坐于上首。王母更是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辰婴之冠,雍容华贵,天姿难掩。
这场为了迎接东极青华大帝归位专门举办的宴会,可一点也不比当年瑶台设蟠桃宴差半分。
在场的神仙显然与东极青华大帝关系不错,天尊还未归位,他们已经感叹谈论起东极青华大帝还未下界时的风采。
纪岑因为代表娲皇宫,也坐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为表对归位神仙的尊重,她身上惯穿的素白衣袍早已换下,如今一身暮山紫的广袖翟衣,服饰华丽,环佩叮当。她的身后,是涂山妖王所出的七公主,恭顺跪坐,手里拿着雕刻了白狮戏球的玉盏。
“岑元子……我,我有些紧张。”七公主低声道。
她是涂山氏最小的公主,无忧无虑,面对这样恢宏肃穆的大场面,她不安也是正常。
纪岑尽管被这位小公主的父王托付,带她见些世面,免得这位小公主不知世事被人骗,可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一个小姑娘。
静了半晌,她道:“你要吃桃子吗?”
七公主不明所以。
岑元子冷静道:“翠微说,若是紧张害怕,吃一只鸡,便好了。这里没有鸡,只有些果子。只是我想着你既然与翠微是同族,想必吃点东西能缓解紧张,也应该是一样的。”
翠微便是她身边的狐耳女侍,另外一位猫耳女侍名为云翡。
七公主当然知道翠微,那是她的三姑母,同样也是娘娘钦点的到岑元子身边侍候的女侍。妖界所有人都知道岑元子前程远大,翠微姑母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争到了这个位置,为此还差点被虎族咬掉一条尾巴。
听到岑元子这样说,她不禁犹豫了,只是:“在宴会上……吃桃子是不是不太好?”
纪岑觉得她又馋嘴又胆怂的模样很有趣,她拣了一颗皮薄肉厚的大桃子,递给她:“你年纪小。他们看到,也不会怪罪的。”
“真的吗?”七公主眼睛亮晶晶的。
岑元子便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你看,宴会上其他人也在吃东西。不是你一个人吃。只要在东极青华大帝归位前吃完就好了。”
逗完馋嘴的小九尾狐,纪岑自己给自己斟了酒,等东极青华大帝归位。
“玉清真王,你在看什么?”
玉帝略好奇的声音唤回南极长生大帝落在两只妖上的目光。他沉吟一会,才道:“陛下,吾久居神霄玉府,不知外界变化。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天庭的宴会,也能让下界的两只妖来参加了?”
玉帝一下就明白了,他笑道:“玉清真王有所不知,坐在那里的是大地之母庇佑之人,更有言说,她是帝俊太一等陨落之后,妖族中唯一可成圣的人物。大地之母如今不常出现在众神面前,为了她,却愿意与天庭重新联络。此次宴会,她也是代表娲皇宫而来。”
“哦?”南极长生大帝微微眯起眼睛。
凝视一会,他才道:“原来如此。那丫头的根基心性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她分明有了仙神的实力,为何还不愿意飞升?”
“大约是想一鼓作气,成圣吧。”玉帝并不想去揣摩大地之母的用意,只含糊说了那么一句。
南极长生大帝却越发若有所思起来。
却说这南极长生大帝,在道教地位极其崇高,可说是元始天尊之元神分身,统御万灵。执掌和四时气候运化,能呼风唤雨,役使雷电鬼神,亦控制万物祸福生发之枢机。上坐掌神霄府,号玉清真王,总揽三十二天八区,而号统天元圣天尊。于浩劫中能济度群生,普化众生。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为其化身,为雷霆神部之根祖。同时位列神霄九宸大帝之首。
其地位,至崇至高。
对于娲皇这么看好的苗子,他当然对岑元子也产生了兴趣。这一注目不了得,南极长生大帝暗暗皱眉。
修炼之人,怎么可以种下情根?
想到主位元始天尊与娲皇昔日的交情,南极长生大帝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岑元子身上有关情根的隐患拔去。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情根从何而起,应谁而生,还得暗暗观察才是。
而且,既然她是娲皇庇佑的人……
南极长生大帝皱了皱眉。罢了,他连她修炼隐患都愿意帮忙了,又何必计较当日的青鸟之疑?他宽宏大量,就不找这小家伙算账了。
没错,南极长生大帝这样的大人物,之所以会一开始就注意到岑元子,只是因为从她身上发现了青鸟遗留下的气息。
他派出去查看情况的青鸟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岑元子虽然成功篡改了青鸟的记忆,让它变成了一只笨蛋,但是青鸟在她身上留下的气息却无法抹除,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这一注意,才发现她竟然是个连最微末的小仙都还不是的小妖,连着她身后的侍女,也是一只九尾小狐狸精。
不想这些了。南极长生大帝饮酒,开始暗暗期待起好友东极青华大帝的归位。
虽然他那好友是迂腐过于仁善了些,但是那也是他玉清真王的好友。
好友归来,他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神鳞风行踏虚境,奋髯云起千里傲。只见金蛇吐信,云蒸霞蔚。眨眼间,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
天香影里,玉簪朱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
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
廖阔钟声九回闻,次第雷鼓惊天幕!
——东极青华大帝,归位!
急于见到好友的南极长生大帝,还未等众仙神将东极青华大帝迎进宫门,便迫不及待离了座位。
玉帝和王母看到南极长生大帝如此失态,也只是失笑一声。
“我们也去罢。”
于是位高仙神也俱来到了宫门外,只见宝辇上,着青衣,戴冕冠,一身金灿灿功德大光的东极青华大帝,端坐辇中,似是合目微瞑。
南极长生大帝身为雷霆神部之根祖,是有些暴脾气在的,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东极青华大帝下辇,忍不住说:“太乙救苦天尊,诸位仙神都到了,你怎么还不下辇啊?”
东极青华大帝仍未说话,本尊也是端坐而合目微瞑的模样。
南极长生大帝便很想爬到辇上,把好友拽下来。
怎么个事?王母和玉帝都看着呢?
就在南极长生大帝咬牙决定真的那么做的时候,王母忽然皱眉:“玉清真王且慢!”
被众仙挤在偏角落位置的岑元子,也抬头,眸光透出些许疑惑。
这模样……
怎么看着不像是归位,反而像是……
王母沉声道:“东极青华大帝的归位,似乎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