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英格兰和美利坚并不陌生,他是这家面包店的店主,白天时脸上常带着阳光热情的微笑招呼着每个客人,身上带着经久不散的柔软的面包的香甜味道。
“啊,是,是你们,不好意思,我失礼了。两位先生,晚上好,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吗?”男子有些局促的开口,他将手上的煤油灯往上提了提,明明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两位常客了,却还是……
不过即便是忽略掉内心莫名的亲切和喜悦感,店主也是很乐意和这两位出手阔绰的老主顾打交道的。
“晚上好,很抱歉半夜冒昧打扰,请您见谅,请问您还有面包卖吗?”英格兰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请别这么说,这位尊敬的先生。”店主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位优雅的英伦绅士是为身边的少年买的,虽然他并未明说。
“但实在抱歉,店里仅剩的面包都已经不新鲜了,将它们卖给您实在会令我良心不安。”店主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
“请您不必困扰,本身就是我们冒昧打扰,打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英格兰只有在对待自己的子民时会这么礼貌。他淡淡地瞥了身边仍然不发一言的少年一眼,忽然想到,美利坚是不是没吃晚饭?
美利坚从下午起就一直在外面闲逛,英格兰一直派人跟着他,至少帮美利坚躲过了三次毫无意义的搭讪,避充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从下午到深夜,美利坚似乎还没怎么吃过东西。
“请您留步,我的意思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进店里坐一会儿?可能要占用您一点时间。”店主连忙开口,他怎么说都不忍心让这两个人空手而归,那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强烈的情感,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那样未免太麻烦您了。”英格兰皱眉,就连美利坚也抬起头,“不用麻烦。”
“并不会,先生,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只是顺便的事。外面风凉,让这孩子进店里坐坐吧,可能有些乱,让你们见笑了。”店主推开大门,示意他们跟进去。
“……走吧。”英格兰这次没有再抓住美利坚的手腕。
“没关系?”美利坚还以为英格兰会拒绝。
“不要一味拒绝人民对你的好意。”英格兰道,他看美利坚就是命令那个男人从店里滚出去,那个人也会照做的,这么看来这一点世界各地的人民似乎没什么分别。
“疼为什么不说?”坐在店主为他们收拾好的桌子旁,英格兰低声问。
桌上放着的煤油灯散发的光芒温暖而明亮,美利坚身体一僵:“我没有……”
暖光给英格兰绿色的眼眸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他对美利坚伸出手,“手给我。”
在店主提起煤油灯的那一刻,英格兰看见了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英格兰马上反应过来,他刚才没控制好力道,可能是因为心里有点乱。
英格兰等待着美利坚略显迟疑地伸出手,美利坚还不情不愿的咕哝了一句:“又没什么事……”
美利坚的手不同于英格兰长年执弓或者西欧陆地国家常年持剑的人,他的手白皙光滑,上面一点茧都没有。英格兰也有意识的避免他接触武器。
此时美利坚的手腕处有一圈红痕,英格兰接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疼的话,要说,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注意到你的情绪。”
“……这连伤都算不上吧?别把我当小孩!”可比上次轻多了,美利坚心道。
“你还在介意上次的事吧?”英格兰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夜色中面色显得更加苍白的美利坚。
“怎么可能不介意。”美利坚稍微提高音量。他的人民可是付出了生命。
“所以这次‘加斯帕’号可以算作你的回击吗?”英格兰放下他的手:“我亲爱的,对于那件事,我很抱歉,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停滞不前。”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美利坚却扭过头。
店主在自己店里四处挂上煤油灯,虽不至于亮若白昼,但起码也是光线明亮。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将两个茶杯分别置于他们身前,脸上带着歉意:“招待不周,请两位见谅。”
“请别为我们费心。”英格兰道。
店主笑了笑,走进里间制作面包。
在北美一个温馨的面包店里,英格兰和美利坚默契地选择暂时忘却各种各样的税款,波土顿血腥的屠杀以及加斯帕号的哀嚎。他们品尝着普通人家的茶叶,英格兰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先把那些麻烦的事放放,美利坚则任由自己将思绪飘远。
“……我以为你不会喝的。”美利坚靠在椅子上。
“不准摇椅子。”英语兰先提前制止了他再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你能随意挑拣人民的感情吗?”
“哼。”美利坚向来不明白英格兰究竟怎么猜到他在想什么的。
“Daddy,那个印第安人……”美利坚看着面前的煤油灯,“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吗?”
“当然。”英格兰似乎没料到他会谈起这个人,和对美利坚说话时温和到略显无奈的语气不同,英格兰提起他时语气冰冷,不含任何感情。
英格兰知道,那个印第安人后来与美利坚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英格兰在楼上办公,而美利坚在园子折腾他的烟草,在那个印第安人将目光投向他的那一刻,美利坚就敏锐的察觉到了。
就趁着那个印第安人因为美利坚的容颜而短暂愣神之际,美利坚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不知为何,那个印第安人瞬间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眸中情绪复杂,神情警惕,还有些不安。
美利坚注意到他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头上的羽毛头饰颜色也衰败了些,比起上一次见面时,身上似乎带点别的,更为落寞的气息。
还不等美利坚更靠近些,那个印第安人就以他诡异的速度离开了。
“等……”美利坚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完整的单词,那个印第安人就没影了。
“…就没有什么更亮的东西了吗?”美利坚,他将身前的燃油灯提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当然是不需要多亮的,可他的人民需要。
“也许以后会有。”英格兰道,他看着美利坚,似乎在思考些别的什么。
而美利坚不知道的是,英格兰在楼上的窗口看着他和印第安人的相遇,英格兰怎么可能放任一个不安定因素靠近美利坚。
英格兰面无表情,一双绿色的眼眸更多的是无声的威慑,他在警告那个印第安人,想对美利坚做什么还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印第安人怎么可能不怨恨这个夺走了他们一切的少年,美利坚越出色他心里的情感就越复杂。而他之所以不把恶意表现出来,纯粹是因为美利坚身后的建筑物上,高高飘扬的英国旗帜以及英格兰的无声注视。
“两位尊敬的先生,让你们久等了。”一阵香甜的气味先飘散出来,随后才是男子的声音,他端着两个洁白的盘子,上面放着被炸金黄的牛角面包,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谢谢您。”和英格兰毫无波动的情绪不同,美利坚是真的从心底喜欢这些东西。美利坚的欢快让英格兰眼眸也跟着柔和下来,而店主自不必多说,有什么比别人喜欢自己做的东西更让人开心的呢?
“您还真是喜欢他呢。”店主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面包,微笑着对英格兰说,他看得出来这位英伦绅士不一定喜欢面包,只是出于陪伴以及不浪费他的劳动成果这类目的而享用这顿晚餐。
“是吗?”英格兰已经记不清听过类似的话多少遍了,每次都不以为然。
“哪里喜欢了……”美利坚似乎小声嘀咕了一句,英格兰假装没听见,店主则哑然失笑。
经过一番愉快的谈话后,店主从门口目送着他们走远,手里拿着英格兰塞给他的钱,这还是他再三拒绝后英格兰勉强降下来的数额,让店主有点哭笑不得。
英格兰左手拎着一袋刚出炉没多久的面包,不时看一眼身边昏昏欲睡的美利坚,突然朝他伸出手,“手给我。”
“做什么?”美利坚疑惑地将手递给他。
“走吧。”英格兰却只是牵着他,并未回答。
“喂!我不是小孩了!你……”美利坚不满抗议,他想抽出手,却被英格兰毫不废力地压制住了,“我并不认为你现在的行为和小孩有什么区别。”
关系明明就很好啊,所以他们其实都很喜欢对方吧,店主看着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摇着头走进店铺,他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位的相处模式。
虽然远在欧洲的伦敦对于“加斯帕”的惨剧表示了强烈遣责,但英格兰并未过多责怪美利坚……可能也是说了几句的,但那天晚上美利坚太困了,没听见。
“虽然很可惜烧得不是英国佬的舰队,但以美利坚现在的实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闹吧,我亲爱的。”法兰西借着月色对美洲的方向遥遥举杯,嘴边笑意加深。
“我可爱的小鸟儿,做得真不错。”荷兰心情愉悦的看着手上的羊皮纸。
“……爹,你这样很像小说里写的反面人物诶。”阿姆斯特丹弱弱地说。
“如果反面人物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为什么不呢?”尼德兰保持微笑,“不过你竟然说我比起英格兰来说更像反面人物,这话我坚决不认可。作为惩罚,你这个月休假那天和我出门办公。”
尼德兰说完后就轻飘飘地走了,阿姆斯特丹则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他很想问一句,他哪次有过正常休假?
阿姆斯特丹不知道别的国家意识体怎样,但他很清楚尼德兰属于略微缺乏安全感的类型,这可能和尼德兰以前的经历有关,但那是他无法触及到的事。
自我同情的阿姆斯特丹若是知道未来纽约和华盛顿的存在,可能心态会瞬间转变,并且忠实地为自家祖国大人的仁慈和善良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