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士佬是死了吗？”法兰西不耐地敲了敲桌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没事吗？我们要不要去找他？”美利坚略显忧心，他们都已经用过晚餐了，普鲁士却还是没有回来。

“不用，我亲爱的。”法兰西冷哼一声，“他不回来最好，用不着担心他。”

深夜时分，法兰西拾级而上，在庄园最高处的塔楼停下，不咸不淡地开口：“怎么？半夜不睡在这吹什么冷风呢？”

普鲁士站着倚在柱子上，身前即是暗夜中望不到头的深渊，他似乎意外于法兰西的到来，但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说：“不用管我。”

“你以为我很想管你？”法兰西不爽道，“可是美利坚很担止你，我劝你明天早上就恢复如常。”

“……你觉得，我还适合教导他吗？”普鲁士的声音很快被晚风吹散。

“听说英格兰雇佣了某个国家的士兵为他卖命，我一直好奇是谁。”法兰西看着普鲁士的背影，耸了耸肩：“你是想让美利坚面对你的时候不要有心理障碍吧，下午才对他说那番话。”

“不过呢，我倒觉得，有心理障碍的可不一定是他。”法兰西轻笑两声。

月下普鲁士的面部线条倒是显得柔和多了，他不像美利坚把什么情绪都表露在眼眸里，只是安静且面无表情地听着法兰西的话。

“至于你说有没有资格教导他，我才不管你。事实是，你已经开始教导他了，既然如此，你就必须继续。你要是伤害到我亲爱的小玫瑰的感情，我就把你宰了。”法兰西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让人无法判断真假。

“行了，别在这多愁善感的，下去把晚饭吃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做的，你不吃我要拔剑了。”法兰西微笑着威胁。

“法兰西……你真的很难以理解。”普鲁士叹了口气。

“你也没必要理解我。”法兰西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很难想象英格兰会容忍你这么久。”普鲁士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法兰西听见后差点平地摔，他杀气腾腾的转身：“你说什么？！”

背后哪里还有普鲁士的影子。

隔天，普鲁士果然恢变成原来的模样，只是有意无意地躲着美利坚。

美利坚不怀疑他，只觉得他最近应该挺忙的，但法兰西可是看出来了，他大为不满，然而还没等他逮住普鲁士问这家伙什么意思，这种诡异的状况就结束了。

湖面上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清晨的白霜带来彻骨的寒意，美利坚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行走在冰面上，这冰的厚度足以让他蹦哒两下。

呼出的白汽很快与薄雾混杂在一起，这本来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12月26日，无论是欧洲还是北美，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暂时掩盖了战时的紧张氛围。

法兰西特意运了一棵极高的圣诞树回来，在上面挂满架卡和糖果，色彩明丽，层次丰富。

“……美利坚似乎回不来呢。”法兰西用极细的刻刀雕出圣诞老人的模样，他倒是把庄园布置得像模像样，可是一个人身处这么热闹的环境中，又显得稍微有些冷清。

法兰西只担心美利坚，至于普鲁士……哦，那家伙死了也没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美利坚也不想在这么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发起攻击，可近日持续的心情低落醒他，他的人民士气正在逐渐降低，他需要一场胜利以继续进行和英格兰的战争。

唔，所以英格兰雇佣的国家是谁呢？美利坚逐渐走近湖中心，晶莹剔透的冰块映照出两人的倒影，美利坚当即停住脚步。

美利坚：“？”

美利坚左右看了两下，将眼睛瞪大：“Da……英格兰雇佣的国家是你？”

普鲁士身上的军装整洁干净，甚至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和身着单薄的美利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普鲁士胸前的铁十字勋章和他乌黑的眸子相得益彰，显得更为冰冷。

“你怎么才穿这么点？”普鲁士下意识皱眉。

“我又不冷。”美利坚理直气壮地答道，片刻后又带着几分玩味开口：“那我们过几招？teacher？”

普鲁士被他的这声“老师”叫得愣了一下

就趁他愣神的这一下，美利坚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一剑朝前刺去，普鲁士下意识格挡，美利坚眨巴眨巴眼睛，手麻了，收不回来。

普鲁士力气大将超出美利坚的想象，让他在一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普鲁士也被他突然的攻势一惊，反应过来的连忙后退一步，两剑分开。美利坚转了转手腕，同时语气疑惑地开口：“你不进攻吗？”

普鲁士选择沉默，他刚才没反应过来的下意识抵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按理来说，美利坚的手应该麻了，如果他没算错，要等大概五秒才能恢复如初。

在心里默数五秒后，普鲁士将手上的剑一横，向美利坚的胸口斩去，理所当然的，美利坚接下了，同时又转了一下手腕，手不麻了……普鲁士这次没用全力。

电光火石间，普鲁士和美利坚的长剑已经相撞了数十次，普鲁士闭着眼睛都知道美利坚下一招会斩向哪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普鲁士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知道这点，美利坚也不肯变换一下招式。

因为普鲁士会放水，而美利坚知道他会放水，与其说这是战争，不如说这是两人间的练习，还是单方面的。

剑法很熟练，不错，不过有几招似乎很容易被抓到破绽，回去要改进一下。普鲁士欣慰地想着。

两国既无杀意也无敌意，如同脚下的冰层般平静。

美利坚的呼吸变得急促，和人对战总是耗费心神的，更别提还是和普鲁士对战，无论他出多凌厉的招式，总是伴随着一种石沉大海的无力成。

对战斗敏锐的直觉使普鲁士瞬间察觉到了美利坚的疲惫，下一秒——

“叮当！”“咔！”宝剑砸在冰面上使其出现裂痕的声音和用刀叉敲击玻璃的声音有些类似，普鲁士立马皱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主动将武器扔下。

“你干什么？！”美利坚慌乱地拽过普鲁士的右手，手腕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如果不是还有传承自法兰西的灵活在，美利坚这一刀非得把普鲁士的手砍下来。

“你明明可以躲过去的！”美利坚从没想过自己可以伤到普鲁士，所以出招时才那么放心，他的语气似埋怨，又似不满，看着鲜血淌下有些不知所措。

“美利坚，你不能把自己的武器扔掉，那很危险。”普鲁士更关心这个，他对痛觉并不敏感，甚至于这种伤对他而言只是小伤。

“我不想听！”美利坚都有点恼怒了，他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按到普鲁士伤口上，手指犹豫这几次触碰到一点又像被烫到了般弹开，他不敢将手帕向下压，可是不那样的话血没那么容易止住。

生气了？为什么？普鲁士自己压住了自己的伤口，他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般，不知所措地看着美利坚，他只见过美利坚生英格兰的气，可这次，美利坚的不满明显是对着他的。

汗水顺着美利坚毫无瑕疵的白嫩肌肤流下，滴在地面的冰层上破碎，他几乎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和隐含的焦急，都有些气急败坏了，连那蓝眸都泛起涟漪，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投了一粒石子进去。

如果英格兰在场，一定记得美利坚这幅气鼓鼓的模样就和之前抗税时一模一样，可惜当时连爪子都没长出来的猫对英格兰构不成任何威胁。

“和我走。”美利坚捡起地上刚才脱手的宝剑，如果不是普鲁士两只手都不方便，他非得拽着普鲁士。

“去哪里？”普鲁士跟上他，美利坚穿得这么少还是别在外面待太久比较好。

“……前面的森林应该有止血的药草”美利坚道。

“不用我么麻烦，它自己会痊愈的…”普鲁士活音未落，美利坚就回头瞪了他一眼，这让普鲁士被迫保持沉默。

不是赢了吗？为什么心情好像更差了？普鲁士在美利坚的强烈要求下只能坐在一块较平整的石头上。美利坚则在普鲁士不远处努力寻找书上看见过的药草，医学也在英格兰的课程范围内，美利坚自然有所涉猎。

雪后初霁，将露未露的晨曦给纯净的如同水晶一般的冰面披上一层外纱，也有一小部分透过树林照到普鲁士上，可惜隆冬里的阳光依然冰冷的有点不近人情，无法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美利坚的效率很高，他用剑将树枝制成一个简易容器，将找来的两三株草药用石头捣成糊状，然后走到普鲁士身前，面露犹豫。

不管怎么说，让一个伤者自己处理处口都不太方便，可是……

“我来处理你的伤口会很疼……”美利坚道。

“不会。”普鲁士语气笃定，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美利坚，我们是敌人……起码现在还是。”普鲁士面不改色地将已经黏在伤口上的手帕扯起来，皮肉外翻，一片血肉模糊，看得美利坚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普鲁士却设什么反应，似乎手不是他的。

“你也知道我们是敌对关系啊，那你怎么不躲？”美利坚怒气冲冲地质问他：“如果不是我放得快，你的手要怎么办？”

和他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普鲁士的手，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将带药覆盖上去，有时仍不免犹豫几秒，似乎不知该如何下手。

药草独特的清香和美利坚身上玫瑰的甜美混杂在一起，普鲁士看着美利坚，神情有些呆滞，美利坚脸上的神情太专注，也太认真，让普鲁士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同白鸽的羽翼轻盈地掠过初春的湖水，美利坚的动作已经很轻，那双白皙的手和普鲁士满是伤痕的手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普鲁士自己处理伤口时远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没关系。”普鲁士的语气似乎在叹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如何，更不希望美利坚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当然有关系，你不会痛吗？”美利坚马上驳回。

…仅仅是这点伤，怎么会痛呢？普鲁士坐在石头上，看着这个少年不甚熟练但又十分用心的动作，看着他那双比远处的冰层更让人惊艳的蓝眸，看着他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红润的唇瓣。

“经历得多了就不会疼了。”普鲁士勉力压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英格兰也是这么说的，可就算经历得再多，该痛还是会痛啊。又是没有痛觉。”美利坚嘀咕着，清而浅的呼吸拍打在普鲁士刚被草药裹了厚厚一层的手腕处，热气很快放寒风吹散。奇怪的是，明明美利坚身上的着装要单薄得多，他手心的温度却比普鲁士的高。

……似乎真的开始疼了。普鲁士闭上眼睛，真是……糟糕。

“好了，你别乱动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美利坚抬头时，两个国家都懵了，气氛短暂地凝固住了。

还是普鲁士的反应略快一筹，他用未受伤的手抓住美利坚的手腕，语气带着玩味：“好久不见啊小不点。”

美利坚看着他那双鲜红如血的眸子，眼角微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