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客问道:“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可是青鹤仙子?”
青鹤立刻开口:“不是!”
沈凌客有些讶然地挑眉,觉得眼前这位否认的太快了些,但他速来不是穷追紧逼之人,只温和地笑着说:“如此,是晚辈冒犯了。这就告辞。”
沈凌客离开后,青鹤心想他这人十分敏锐,虽然没认出自己是“崔盛雪”,但竟然能猜到她的身份,青鹤狐疑地戳了戳旁边的小青:“我何时露馅了?”
小青又咕叽咕叽地说着这人的坏话,大意是尾随了它一路,竟然被主人这样轻易地放了。
……
日薄西山之时,丛山风看见第一个下来的人是一个女弟子,他记得名叫崔盛雪,是青鹤正好遇见下山的傀儡,顺势回收了傀儡崔盛雪,重新做出疲惫的姿态下山。
丛山风看见她之后,便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念慈亭旁边种的树是什么?”
青鹤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温和地回答道:“是松杉树。”
丛山风点了点头,让她到一旁歇息。
直到日头余晖染红西边天空之时,又有几个人下来了,这其中有杨松柏,但没见到沈凌客。几人气喘吁吁的,为了赶上丛山风安排的时间,看来费了不少力。
丛山风也问他们同样的问题:“念慈亭旁边种的树是什么?”
他们喘着粗气回答,陆续道:“回禀丛师兄,是杜梨树。”
丛山风诧异地睁大了眼。
青鹤也暗自惊诧,念慈山上素来只有松杉树,几乎已有几百年未变过了,从来没种过什么杜梨树,他们在哪里看到的杜梨树。
她看了一眼丛山风,意外地发现丛山风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惊惧之色。
太阳刚下山没多久,第三波弟子下来了,沈凌客正在其中。丛山风立刻站起来,俯视着这一波弟子,一字一句地细细问道:“念慈亭旁边种的是什么树。”
丛师兄本就极具压迫感,这样一站起身更是显得威压骇人,几人都没敢开口,只有沈凌客主动回答:“丛师兄,念慈亭旁边是杜梨树。”
丛山风狠狠恍惚了一瞬间。
过了好一会儿,丛山风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看向青鹤问她道:“你怎么告诉我是松杉树?”
——当然是因为念慈亭旁边种的本来就是松杉树。
但眼下青鹤并不想太过显眼,于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青鹤的眼底闪过一道紫色的光华,迅速消失不见,只缓声说道:“我说的也是杜梨树,你记错了,丛山风师兄。”
丛山风的记忆便这样被悄无声息地改了,听青鹤说完显得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
杨松柏在一旁戳了一下青鹤:“崔盛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师兄全名。”
那没办法,不直呼全名,没办法修改记忆。
青鹤这边正好奇着,忽然腰间的传声竹简微微发热。
她的传声竹简,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可以联络到,一个是青鹤剑派的掌门,另一个是崔盛雪本人。
她想看看是谁的留言,奈何还在上课,好在丛山风听到杜梨树的情况后有些魂不守舍,直接让他们走了。
杨松柏觉得好奇,正想拉着青鹤问清楚她怎么敢直呼丛师兄全名,但一回头青鹤已经不见了。
另一边青鹤看见竹简上只有几个字,是崔盛雪发来的。
——前辈,可否前来相救!
崔盛雪笔迹凌乱,看上去的确是急事。
青鹤捏诀,一道青色阵法亮起,风起后,就连带着她人瞬间消失,几个瞬息,青鹤便出现在数百里外的南州,这是她在崔盛雪身上下的空间阵法标记,缩地成寸。
阵法中青鹤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正在一个客栈中,眼前崔盛雪着急切地对床上一个人说道:“现在怎样了?坚持住,我、我师父会来救你的。”
顶着“师父”的名头,青鹤轻咳了一声,崔盛雪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眼睛里蓄了一泡泪水,见她便喊:“前辈!”
青鹤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盛雪这时仿佛才有了主心骨,马上说道:“前辈,你快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他、他说自己被蛇吃了!”
青鹤便踱步到了床边,床上男子衣衫褴褛,把身下的寻常被褥都显得贵气起来,估计是崔盛雪给他安排的住处。只是这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只还有一口气吊住,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迟迟不肯去世。
意志力也是颇为惊人了……
青鹤度他一口灵力,有了这股灵力支撑,那男子才有了力气,只是开口便道:“不要去梨树林!救救我!救救我!有蛇——有一条巨大的白色蟒蛇!它要吞吃我!它要吞吃我!”
男子挣扎之间,青鹤发现有逐渐有白色的蛇鳞宛若开花在他身上蔓延开,很快连他的指尖都被鳞片布满了。
崔盛雪吓得当成愣住,她还没想到问些什么,青鹤所给的这股气就在他身体里就消散了,眼前的男子身上蛇鳞随之退去,随后便咽气去世了。
青鹤的这道灵力这么不顶用么?不至于,看上去倒像是他身上蛇鳞在与他抢着用灵力,才导致他话未尽便没了。
青鹤的思量并未宣之于口,只看了一眼崔盛雪,又在她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即便是青鹤,也没办法让人返老还童,死而复生。
这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在两人面前没了。
崔盛雪有些茫然:“早上他还好好的呢……”
青鹤想到他说的话,继而问道:“什么梨树林?”
闻言,崔盛雪的脸色白了几分,喃喃说道:“糟了,是城外的那片梨树林,陈大哥正要去那里呢!”
青鹤闻言,拉着崔盛雪的手便往窗外跃去,崔盛雪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托起,还未看清视线前的东西,就听到青鹤问他:“梨树林在哪个方向?”
崔盛雪马上提起精神,四下分辨方位之后,看到远处熟悉的一片白色,她眼睛一亮指向那里:“师父,在那边!”
青鹤飞快地在城中跃迁,眼下夜色已深,抬头都不一定能发现她。
崔盛雪腰间被一根绫罗绸带给系住了,这绸带好像有灵性,一直带着她紧跟在青鹤的身后,而青鹤在前面跃迁,身形轻盈仿佛一只仙鹤。
南州这座镇子名叫落霞镇,已经算是富庶,镇子范围也大,白日里崔盛雪和刀修陈望走了越有半个时辰才到客栈,眼下不过一小会儿竟然就已经越过城门口了。
那片白色的杜梨树林愈发显眼,青鹤迅速发现有个人正在接近那里,正是负责保护崔盛雪的刀修陈望。
崔盛雪还没看见他,就发现前面的崔盛雪忽然抬手,瞬息间便有数条绸带飞向一个方向。
在刀修陈望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崔盛雪就用绸带把他向后拽了好几丈,随后将他向后一甩,陈望便被崔盛雪接住了。
崔盛雪经过青鹤的锻炼,身体素质成长的十分喜人,眼下竟然稳稳地抱住了他,陈望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抱住,扭头看见熟悉的崔盛雪,还未等害羞,就看见崔盛雪长舒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陈望才按下心动,不由得问了一句:“什么赶上了。”
“陈大哥,”崔盛雪急忙解释,“那小货郎提到的蟒蛇并非寻常的蛇……”
在崔盛雪原原本本将刚才所发生事情告诉陈望之时,青鹤站在梨树林前纠结着是否要进去查看。
这闲事到底该不该管,管了之后,会不会又陷入另一个因与果的烂摊子,若再来一个荼蘼磋磨她几百年,那她还要不要飞升了。
恰逢此时她抬头与崔盛雪对视了一下,崔盛雪眼中十分焦急。
青鹤心想,罢了,既然称她一声“师父”,她也勉强认这是她的徒弟,那就去看一看吧。
青鹤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崔盛雪还没理解这一眼的含义,随后就见她的“师父”朝梨树林进去了,崔盛雪蓦地瞪大了眼。
这片梨树林比门派那边的梨树林要大得多,白色梨花开得盛大,但月光下这扑簌簌的梨花只有诡谲。
梨花甜腻的香气逐渐充斥鼻尖,青鹤没有去挡,是想看看是否这梨花香中可以致幻。
但可惜,这香气寻常,并无异样。
她便仔细观察树,这梨树乍一看没什么区别,但多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梨树林的排布果然是有心之人恶意安排的,同样的格局,这里一簇,那里还有一簇。
像是阵法中的节点——
青鹤想破了这一层,便继续往梨树林深处去。这儿果然诡异,这么大片的梨树林出现,里面却静悄悄地听不见一点声音,连鸟兽的声音都没有。
她仔细查看,因此走得就慢了些,终于等她走到了梨树林中间,结果看见地上一大片烧焦的痕迹。
梨树林中间有什么东西被毁了。
她思索片刻,捏诀飞了起来,直至飘到半空中,她才将这片梨树林尽收眼底,方才那重复的几簇梨树就更加显眼。
果然是阵法,青鹤心想,但这阵法被毁掉了不少,而且并不完全,若她所料不错,中间那些被毁掉的东西恐怕就是这个阵法的阵眼。
她默默记下这个阵法的格局,随后直接离开了这片梨树林。
崔盛雪连忙跑了过来:“师、咳,前辈,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