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亮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清冷而空灵。
太子府内心乱如麻。
红颜阁里剑拔弩张。
但,有个地方不一样。
这里寂静空寥,流水澄碧。
无人值守的通天宝阁内,一盏盏油灯熠熠暖暖,发散着旎旎的光。
这里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西风拂了进来。
潜进来的黑衣人猫着腰,贼溜溜观察四周,发现确实没有人,于是,小心翼翼掩上门站起来。
真奇怪。
是真的很奇怪。
他原以为今晚会艰险重重,会奇异诡谲,但是从进司天监大门起,到现在,一个人都没遇见,啥风险都没有。
不应该啊。
他深入到阁楼里面,沿着头顶一束自上而下的光抬头朝上看,眼前那大小不一的格子一层层旋转向上,如同几条狰狞的龙盘缠互斗直通天庭,异常壮观。
他的心不安怦怦,喉咙忐忑吞咽。
他接到的命令是潜进来毁坏一具活着的“尸体”。
具体什么样的不知道,还得靠他自己找。
他警惕看了看周围,确实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他的胆子不免大了许多,周围看,周围探,末了,静听哪里好像有声音,眉头微微一皱,寻声走了去。
这声音,好像是心跳声。
一顿一顿,很有规律。
他跟随着节拍,一步一步往上走。
来到二楼,找到声音的来源,他惊悚得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是一个金铜旧色的钵器。
里面承装着一颗人心,被稀薄的血液浸润着,不断地在跳动着,努力泵着血。
这居然是鲜活的?!
他眼睛睁得老大,在那里看了半晌,既好奇又害怕,伸手想要触碰,还没摸到,忽闻背后墙裂之声,猛一转头,来不及看清就整个人飞甩出去。
“嘭”的一声好响,人从二楼重重摔到了一楼大堂。
肋骨被摔坏了。
人一下痛得直接蜷缩了起来。
他连呼吸都疼,痛苦喘着,吐出一口血沫,狼狈抬头,双眼模糊看二楼站着的那道白影,白影森森,被蓝幽幽的液体包裹着,末了,竟踏出了透明的立形棺椁。
难道就是这个?!
他心里震惊。
艰难支撑自己爬起来,他趔趄了好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忽然闪现到自己面前与自己面对面的白尸吓得他呼吸一窒。
这具白尸是个人。
一身比雪还要惨白的皮肤,披散长发,身上有许许多多像血管一样的线连接着身体和刚才那颗心脏,就这么脚不沾地飘在他面前,就像一株弔诡的曼殊沙华,鲜红如血,绝望且热烈。
“太……太子殿下……”
他仰着头,张着下巴,惊恐万状。
这双眼紧闭杵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迎回不久的太子厉霁!!!
“不……不对!”
堂堂太子,这个时间自然是在太子府里的。
这个莫不是就是他的目标人物?!
尽管惊恐和巨痛令他全身发软,但他还是一个反手掏抽出利刃朝面前的白尸的喉咙划了去。
猛地这一下,白尸的喉咙渐渐崩开了一个小口子。
皮肤一点一点裂开,这弔诡的声音在静寂的地方特别清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内心抓狂。
割开的脖子开始淅淅沥沥往下淌血。
白尸仿佛能感受到疼痛一般,眼睛忽然大瞪,嘴巴痛苦张大震耳一吼,他被声波震得直接飞摔出去,撞破通天阁的门,如破布般摔落到明堂地上。
一口浓血直接喷了出来。
他几近晕厥,连喘都快喘不过来了。
原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任务,想着只要进来找到目标,随便插个几刀就可以结束,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轻敌要交代在这。
咬牙强撑着抬起头颅,眼前已经是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眈着面前的白尸,他不服气,还想在这垂死之时拼他个一拼,却没想,接下来目击到了更为让他震惊的一幕。
白尸混身散发着滢滢的蓝光。
它喉咙上流淌出来的血开始倒流,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收敛回到了伤口里面。
直到最后的一滴血缩了回去,那个被弯刀划开的口子就像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一样,徐徐拉了回来,最后,光洁的脖子上一点痕迹都不剩,那么大的一个血口子完全没了。
看到这些,他全身如同掉入了冰窟一般。
全身被胆颤的冷汗湿透。
但他来不及反应,白尸已然闪现到了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白尸歪着头,毫无表情的苍苍脸上,诡异的冰眸如猛兽打量猎物,无尽的压迫感吓得他不自觉流出了惊恐绝望的泪。
“太子殿下!”
白尸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白尸闻声,猛一回头,遂不及防被一道冲来的金光击中了松果体。
霎地,白尸不稳,一个趔趄,打赤的双脚一下跌落下去,踩到了清凉的青苔方砖石地上。
身上的蓝光乍地散没了。
眸中的蓝灰也一下消失殆尽。
一张俊脸杏脸桃颊,身上肌肤香润玉温,披身的乌丝光泽柔软,全身的死亡气息全数退去,整个人生气勃勃,是左霁没错。
左霁恍惚醒来,面前的人已经逃去无踪了。
他只见自己面前有一滩血,却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低头看看自己,就一身里衣,连鞋子都没穿,不禁眉头一蹙。
自己……梦游?
他很是疑惑。
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
他刚才……
好像……
被李熹家暴了?!
啊呸!!!
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
他忽然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酌醉!”
心大惊,他左右地看,庭院清雅,流水潺潺,极是陌生,他慌张得很,转过身来,目光落到了站在通天宝阁门口的那人身上。
亓官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朝他温文一笑,颔首对他行了个礼。
跟上次在府里凉亭上的会面一样?
左霁没好气,走前去,问他:“你又做了什么?”
“并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您魂魄离体了。”
什么?!
左霁一愣。
他抬手,看看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再看亓官,也觉得对方淡定得很,他不是很信,问:“证据呢?”
“证据?”亓官听来一笑。
他踱下了石阶,朝他伸出了左手。
左霁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末了,看他朝自己示意,左霁勉为其难地伸出右手,抓上他这只手。
这手刚一抓上,亓官另一只手忽然朝他大力一挥,太猝不防,他吃一惊本能起另一只手却没挡到,亓官的右手直接从他身上扫穿过去。
这一下,直接把左霁看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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