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松高回另一间房睡觉。
罗杰还有点不习惯,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辗转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罗杰就听到对面洗漱的动静。他摸起来,呆坐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国内。他快速洗脸刷牙,然后穿着睡衣走到对面,敲门,贺松高已经穿戴完毕,正准备出门。
昨天两人已经商量好,今天气温低,可能有暴风雪,罗杰还是待在酒店,一直等他们结束在慕尼黑的工作,出发去科隆的时候再一同前往。
罗杰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他在贺松高的房间门口堵住他,说:“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去?”
贺松高顺手贴住他的额头,是温的,“不行,下午要去工厂,外面冷。”他一口回绝,“吃药了吗?”
“没有。”罗杰面露失望,“那我一个人在酒店干什么呢。”
“养好身体。”他这幅模样实在可怜,贺松高用哄劝的语气说,“发烧不是小事,容易转成肺炎。我昨晚听见你咳嗽了,现在好点了吗?”
这酒店隔音还真差,这样都能听到。罗杰寻思,然后说:“好了,就是有点干,起来喝杯水就行了。”
“嗯。我让他们给你拿个加湿器。”贺松高说,拍拍罗杰的头顶,“让开点,我要出去了。”
罗杰乖乖让开,跟着贺松高一起往门口走:“你吃早饭了吗?我跟你一起下去。”
“没。走吧。”
两人一起去餐厅。好几个同事都在,见到罗杰关心地问:“罗秘书,身体好点了吗?”
罗杰说:“好多了……”话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不行,怎么能说好了呢,那样同事会认为他以生病为借口逃避工作,还是说严重点好了,他皱起眉毛,捂着嘴重重咳嗽两声,说,“但还是有点虚,头晕。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还是不能一起陪你们战斗……咳咳咳。”
同事纷纷安慰他:“哎呀生病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们都理解,罗秘书,还是好好休息要紧,今天外面气温很低,你还是好好待在酒店休息吧!”
“就是就是,不要勉强自己,身体要紧啊。”
“嗯嗯嗯。”罗杰忙不迭点头,为同事们的贴心而感动不已。
装完病一抬头,他看见贺松高在对面似笑非笑望着自己,顿时他有点心虚,强作镇定瞪了贺松高一眼,心说还不是你不让我去的,你要让我去,我肯定现在病就好了!
酒店的早餐蛮丰富,罗杰挑了点开胃的,和贺松高面对面坐着用早餐。
他们闲聊天,罗杰说:“你慕尼黑的家在哪里?我可以去参观吗?”
贺松高要了一块蛋饼和黑咖啡,他早餐好像都吃得不多,为了保持身材吧,“在西北部,郊区,下次有机会吧。”
“是什么房子?公寓?别墅?还是大平层。”罗杰在脑海里描绘贺松高家的模样,心想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酷爱买房,住不住倒是其次,关键是得要有,“有管家吗?保姆几个?你都不来住,空着是不是太浪费了。”
“租出去了。”贺松高说。
“啊。”罗杰愣了愣,“那也挺好的。也不失为一种投资。”
“吃饭能不能安静点。”贺松高皱起眉,对罗杰不分时间场合的喋喋不休有点不满,“快点吃,吃完上去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罗杰不服气地想,爱说话难道不是一种优点吗?自己不说话还不让别人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走之前,贺松高交待罗杰:“中午和晚上吃什么自己解决,酒店点餐可以挂账,也可以叫外卖。在手机上下个Lieferando(外卖软件),不要出去吃。”
“我就在附近逛逛,不行吗?”
“不行。外面在下暴雪,看到了吗?”
他们一起走到酒店大堂,从大厅的旋转门看过去,外面确实在下雪,又疾又密,罗杰一秒放弃出门的想法:“好好好,这天气确实不适合出门,那我待在酒店养蘑菇好了。”
大巴车等在酒店门外,罗杰在门背后目送贺松高上了车,转身,回房间。
一连两天,贺松高都在外面忙工作,罗杰在工作群里看到同事们传回来的一线照片,感叹贺松高真是上镜。他换了一件海军领大衣,终于舍得戴围巾了,因为坚持不穿保暖内衣,让他在一众身形臃肿的男士中间显得说不出的挺拔,如同一颗直上直下的青松,傲视脚边的凡草枯树。其中一张罗杰觉得特别好看,这是在视察完工厂后,回会议室的途中,因为在下雪,所有人步履匆忙,顶着风雪走在厂区宽阔的大路上。贺松高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双眉微皱,表情严肃,像在思考什么疑难问题。风雪中傲然生长的青松,罗杰心想,然后对着这张特有氛围感的照片欣赏了十来分钟,看着看着,罗杰第一次发现贺松高和董事长有点相像,比起面相,他俩的气质更接近,都是不怒自威,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领导气场。
他躺在床上傻笑,然后把这张照片传给贺松高,说:“你跟你爸爸挺像的。”
“哪里像?”
就在罗杰认为现在贺松高应该没空回消息的时候,他回了。
罗杰说:“你怎么有空回消息的?现在不是在开会吗。”
“开会就不能回消息了吗。”
“哦,我忘了,你是总裁,应该没人管你。”
“。”
嘿嘿。罗杰说:“生气了?”
“我在你心中似乎是个小气,格局不高的男人。”
“怎么会,你是我最尊敬的总裁大人,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罗杰狗腿地说。
“吃饭没有?”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外面的雪停了,可是开始下雪,罗杰点了中餐外卖,但是显示交通状况不加,可能会延迟送达,他把自己的晚餐订单截图发给贺松高,说:“点了,还没到。”
“你还真是念家。”
罗杰知道他这意思是人在国外还老想着吃家乡的菜:“我生病啊,德国菜真的有点腻,我好像吃不惯,一想到昨晚的大肘子我就想吐。吃点清淡的多好,你也是,别太油腻了,搞不好要拉肚子。”
“嗯。”
聊了两句,罗杰的餐到了,他丢下贺松高自己去吃饭。
一连两天,罗杰都窝在酒店里假装咸鱼,每天只有晚上睡前和早上贺松高出发前两人有交谈的机会。贺松高好像也有点感冒,但是不严重,罗杰心想也许是这两天在外面被冻的,他强烈要求贺松高也吃点感冒药,不要影响两天后的签约仪式。
贺松高依言吃了两颗感冒药,对罗杰说:“你这么关心我的工作?”
“你这不是废话吗。”罗杰对他翻白眼,“我是你的秘书,我不盼你好,难道要诅咒你吗。而且这是你谈了好久的项目,你也不希望功亏一篑吧。”作为总裁的亲密助手,罗杰最清楚他为了WH集团的订单有多么努力,WH在此之前只和本土企业合作,这也是第一次他们选择外国的供应商,双方都很慎重,贺松高有段时间经常飞德国,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都是在为这个项目奔波。
“是。”贺松高双眼含了些笑意,“谢谢,罗秘书。”
“……”罗杰莫名有点脸红,搞什么,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你别这样,我好不习惯。”
贺松高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病了几天,让这个以往生龙活虎的人看起来格外憔悴,不过还是好看的,如果说罗杰有一千个讨人嫌的理由,那么他这张人畜无害,小动物一样灵动的脸就是让人忍不住喜爱的唯一理由。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但目前看来是的。贺松高收紧手指,看见罗杰吃痛的表情,才放下手,“好了,我出门了。回去休息,再睡会儿吧。”
罗杰捂着自己被捏痛的脸颊,感到十分生气:“你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坏习惯的?好痛,你等着,下次我一定会捏回去!”
“随时欢迎。”直到走出房间,关了门,贺松高才说,声音消失在迂回的长廊里。
又过了两天,一行人出发去科隆。
雪停了,不过又开始下雨,阴雨天的慕尼黑显得说不出的萧瑟,街道古朴繁复的气质扑面而来。罗杰透过车窗欣赏外面不停掠过的哥特式复古建筑,内心有一点唏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这里呢。希望下次来,不要再发生这次一样的意外了,他还想好好在慕尼黑市区逛逛呢。
几个女同事在后面窃窃私语,说这次行程太匆忙,没来得及去买些伴手礼,罗杰深有同感,忍不住捅捅一旁的贺松高,小声说:“你也真是的,干嘛不把时间安排宽松一些呢,让大家有空去逛一逛,买点东西带给国内的亲友嘛。”
贺松高说:“行程又不是我定的。”
罗杰想了想,确实,而且本来有一天要去斯图加特的,贺松高已经拍板取消了,又让分部的几个领导拉去参观某汽车博物馆,说起来,确实不是他的锅,毕竟他也是个贴心的领导,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罗杰小声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抱怨一下,抱怨总可以吧?”
“可以。”贺松高说,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傍晚,他们搭乘专机抵达科隆机场,科隆也在下雨,快天黑了,透过舷窗向外看,一片雾沉沉的灰。
下了飞机,贺松高和罗杰走在最后面,看罗杰有些精神不济,贺松高问:“你怎么样?不舒服吗。”
“没有。”罗杰摇头,“我就是困。”都怪这两天睡太久,让他的身体习惯睡眠,一没有事干的时候就想睡觉,好像变成了什么冬眠动物一样。
“衣服拉链拉好。”贺松高转头,看见他把羽绒服敞开穿,露出里面薄薄的毛衣。
“哦。”罗杰听话地把拉链拉好。
“围巾呢?”
“没戴。”
“为什么不戴?”
罗杰奇怪地看他:“你好像真的变成我妈了。一天没戴怎么了,我现在也不冷,而且等下就要坐车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罗杰发现前面的同事好像在回头看他俩,不知道怎么回事,罗杰感到有点别扭,好像被发现他和总裁有什么私情似的。他像只螃蟹一样往旁边横移,离贺松高远了点,这怪异的举动引得贺松高频频皱眉:“你干什么?”
罗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坐久了,腿有点麻,我伸展一下——你别看我,快走啊!”
“。”又发什么神经,贺松高无奈,迈开腿先走一步,“你慢慢伸展,注意别扭到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