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他不是骗子。”

无视了在一旁露出炫耀笑容的五条悟，夏油杰对着前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个家伙，会是我未来的同学。”

前辈沉默地注视着夏油杰，同样无视了在一旁比耶的五条悟，欣慰地笑了起来。

“终于交到朋友了呀，小杰。”

“不是，等一下，前辈。不要把我说成是没有朋友的可怜家伙啊！”

“诶，怪刘海，你以前都没有朋友的吗？好逊！”

夏油杰慌乱的阻止与五条悟的嘲笑一同响起，让前辈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

“不要害羞嘛，夏油同学。”前辈露出想念某人的表情，“朋友可是非常珍贵的，一辈子能够遇到一个已经很不容易啦。如果正巧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就是最幸运的了。”

“你这家伙说话还挺好听的嘛！”五条悟话虽然是对着前辈说的，但整个人却挂到了夏油杰的肩上。

前辈冲着二人笑了笑，回应五条悟：“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别的朋友的样子。”

“谁说老子没有？”五条悟反驳，于是回忆了一下在自己身边那一串姓五条的人，发觉这位前辈说得是对的。在五条家长大的他，确实没有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关系。

“诶，龟壳，你以前都没有朋友的吗？好逊！”

从五条悟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的夏油杰，有仇当场就报。

“不要因为破防就叫老子龟壳啊，怪刘海。”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叫我怪刘海吗？还有你那个自称，给我有礼貌一点啊，你这个家伙！”

前辈在一旁笑着看两人吵嘴，主动说道：“夏油君，既然你已经决定辞职了，不如直接去和朋友一起玩吧。”

“啊？”

听到前辈这么说，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又默契地发出了疑问。

“反正你现在都是挣时薪，我帮你把今天的工资结了就去玩吧。”前辈说着，就打开了收银柜。“你之后应该很少回来了吧。出门在外，留下故乡的回忆很重要。所以，去和你的朋友创造回忆吧。”

夏油杰听了大受启发，又想起来前辈也很快就要离开家乡了，便问道：“前辈你不是也一样要离开吗？”

把工资递给夏油杰之后，前辈笑着说：“这种事我在京助离开之前早就做过了。这次去横滨，还要拜托他收留我呢。”

*

夏油杰与抱着满满一兜子零食的五条悟站在便利店门口，面面相觑。

被前辈的话语蛊惑的时候，两个人都兴致勃勃的。可一走出便利店，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说是创造关于故乡的回忆，可夏油杰自己其实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生活的这座镇子。他对这里的了解，最多只到哪里比较容易出现咒灵这种程度而已。

五条悟就更不用说了，计划去滑雪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个人，其实是催眠系的异能者吧，而且还是一超出范围就失效的那种。”五条悟嘲笑夏油杰的犹豫不决。

“太失礼了，石川前辈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管那个叫做普通人？”五条悟摘下墨镜，又回身向便利店里望去，正好与前辈对上了视线。

前辈笑眯眯地冲着二人挥手，用口型示意两人不要挡在门口。

“绝对错不了，那个人绝对是异能力者。”五条悟指着自己的眼睛肯定道，“老子的这双眼睛可是很好用的！”

夏油杰不明所以，看向五条悟那双苍天之瞳。说实话，除了非常美丽，他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特殊来。

大概是夏油杰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五条悟嗤笑一声，重新戴上墨镜。

“忘记你这个家伙严重缺乏常识了。听好了，老子的这双眼睛名为‘六眼’，是几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珍贵能力。在这双眼睛之下，所有异常的能量波动都无所遁形。所以，很多人也会用六眼代称老子。”

夏油杰突然抬手，将五条悟的墨镜摘了下来。他凝视着那双明显异于常人的眼睛，叹了口气。“就算给眼睛起个特殊的名字，他也只是眼睛而已。五条君，特殊的并非能看清万物的眼睛，而是能够看清万物的你。”

说完，他将墨镜给五条悟戴了回去，抓住他的手腕。“走吧，我带你去圣地巡礼。”

从小到大，一直被叫做“六眼”，五条悟早已习惯了。

不，不是那种因为从小被这样叫，所以只能接受的习惯。说是五条悟神经不够纤细也好，说他不在乎弱者的看法也好，五条悟自己也同样以拥有六眼为傲。

他始终明白，自己的强大与六眼离不开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特殊的不是六眼，而是他。

五条悟沉默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杰，不要叫老子五条。叫五条的家伙太多了，叫得再特殊一点。”

“我们才刚刚见了两面就直呼名字，进展太快了，悟。”夏油杰走在前面，头都没回。

“朋友都是直呼名字的。杰，不要拘泥于这些小事。”五条悟反手牵住夏油杰的手，问道：“你要带老子去看你抓过咒灵的地方吗，宝可梦训练家小杰？”

“全看过来就太多了，我们就在附近随便看看吧。”夏油杰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这个家伙在笑。

可恶，都说他再也不要提宝可梦这件事了！

虽然说是随便看看，但是夏油杰也规划了一番路线。

先去他念过的小学，接着是正在读书的国中，大多数时间消磨在公园里，最后去河边结束这一天。

小学是夏油杰成为咒术师的起点，也是他成为异类的开始。突然的变化让他惊慌失措，也变得无法处理好与同学的关系，所以经常往医务室跑。

也是在医务室里，夏油杰吃下了自己第一个咒灵玉，那是一只变异毛球。

——“你是怎么想到管蝇头叫‘变异毛球’的？”五条悟指着房间里的蝇头问。

“因为我真的有一只毛球。在发现他们实力都大差不差以后，因为懒得起名，就索性全都改叫变异毛球了。”夏油杰随手将其搓了个咒灵玉，放进了外套口袋，“走吧，小学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还要继续吃蝇头吗？”

“炮灰还是很重要的，悟。”

“蝇头这么弱，当炮灰也有些勉强吧。”

说着，五条悟从夏油杰的口袋里掏出他刚刚搓出来的咒灵玉。“虽然没有查到关于你的术式的记录，但是按照一般式神使的守则，比起数量，还是质量更重要吧。”

五条悟向咒灵玉中注入自己的咒力，打破了它的平衡之后咒灵玉重新变回了蝇头，被他随手祓除了。他拍了拍双手，问道：“走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夏油杰沉默。没有提及最初的时候，即使他只是吸收一只蝇头，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变强。

夏油杰只是说：“我们去看点有质量的吧。”

大概悟的眼睛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厉害。不然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与一般的式神使不同。

不论是吸引一个高级咒灵一蹴而就，还是吸收大量弱小的咒灵聚沙成塔，对他来说，都是变强的途径。数量与质量，并不是需要取舍的东西。

只是吸收的过程实在痛苦，当有人劝他精挑细选的时候，他也感到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么说，但岩手县从没出过什么恶性事件，又有夏油杰定期清理，产生的咒灵都不是很强。夏油杰已经有的咒灵里，最厉害的雪女、笔仙与卡纸，大概也就是二级顶层的水平。最新生成的这些更是，最强也只有三级。

两人在镇子里闲逛，遇到咒灵就顺手祓除。五条悟的远程技能抢怪优势明显，祓除也干净利落。咒灵直接就消失了，完全不给夏油杰调伏吸收的机会。

只有那些稍稍强一些的，才会给夏油杰留下一个虚弱的核心。

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夏油杰手上的咒灵玉只有三个。这个数字，即使不算蝇头，也与他们遇到的咒灵数量差了五倍不止。

两人的午饭是在公园里解决的。五条悟提了一路的零食几乎都被两人吃完了，只剩下一盒Pocky。现在两人坐在河堤边，寻找一定不存在的河童三号，五条悟干脆拆了包装，拿出一根怼进闷闷不乐的夏油杰嘴里。

“你生气了吗，杰？”

夏油杰将长条饼干一下一下咬断，每一下似乎都带着怨气。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三个咒灵玉，不想说话。

生气？不如说是挫败。

当咒灵与自身的实力存在差距的时候，夏油杰可以直接将其调伏成咒灵玉。虽然对五条悟所说的等级没有直观的认识，但能不能直接调伏是他可以判断的。

现在夏油杰手上的这三个，对他来说都是勉勉强强可以直接调伏的程度。而看五条悟的样子，他仍然留有余力。如果不是为了夏油杰特意控制，他祓除咒灵的动作能够更干脆利落。

自己勉强努力才能做到的下限，其实是他人可以轻易跨过的下限。这种感觉实在太糟了，让夏油杰几乎后悔答应五条悟保质不保量的鬼话。

这小子抢怪的时候，完全就是照着他能直接调伏的极限来区分，要不要把咒灵直接祓除。

十几例之中没有一例失手，再想一想这家伙之前还说能控制输出功率，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原因？

既然那双眼睛都能看出咒灵之间细微的差别，怎么会看不明白夏油杰变强要靠吸收咒灵。

在他面前吃过一次，他就已经大概弄懂了夏油杰的术式。在他面前吃过一次，他也看到了夏油杰变强需要经历的痛苦。

以获取力量的痛苦，来换取无上限的术式——这就是夏油杰术式的本质。每一个，每一个，夏油杰都需要重复那个艰难吞咽的过程。

五条悟并没有明说他什么都明白。他只是用行动帮夏油杰决定，不需要来者不拒，也不需要快速变强，精心挑选之后稳步提升能力就好了。

对于友人的善意，夏油杰无法拒绝。

“我没有生气。”夏油杰如此回应道。

他拿起一个咒灵玉塞进嘴里，准备直接吸收。

味道变了。

因为最近都没有调伏新的咒灵，被拿来对比的还是那只“卡纸”。

如果说以前的咒灵玉只是因为太大，不好吞咽，现在的咒灵玉还会散发出若有似无的异味。如果说之前只是仿佛在吞咽毛巾，现在就像是吞咽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夏油杰不知道是什么让咒灵玉的味道产生了变化。他只是尽量面无表情地将口中的咒灵玉咽下去。

又一根Pocky被怼进他的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味立刻充满了口腔，只剩下大脑还残留着对异味的印象。

还有两颗。

抱着试验的心态，夏油杰深呼了一口气，又拿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又一次被异味充满，就连巧克力的味道都变得令人作呕起来。好在，夏油杰已经习惯了忍耐，再次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夏油杰躲开怼过来的Pocky，干脆利落地吞下了第三颗咒灵。然后用嘴叼住还没来得及拿开的那根Pocky,并且把整盒都拿了过来。

掏出一根塞进五条悟的嘴里，夏油杰一次几根，很快就吃完了一整盒。咒灵的味道仿佛直接出现在大脑里，经久不散。Pocky的香甜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甚至加重了恶心的感觉。

“哇哦，被噎到了吗，杰？”五条悟看着久久不出声的杰面目狰狞，如此问道。

夏油杰也疑惑地看着五条悟。怎么这个家伙塞过来的Pocky就能压住咒灵的异味呢？

总不能是因为友情战胜了人类的恶意这种漫画一般的设定吧——咒灵的味道源于他对人类负面情绪的想象，而五条悟在喂过来的东西里注入了友情。

“怎么了？在回味老子的咒力是什么味道吗，杰？”五条悟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我的咒力是什么味道的？”

能战胜咒灵的只有咒力，这条规则还真是到处都适用。

“没有味道，我只吃到了Pocky的味道。”夏油杰拍拍手，站起身：“走吧，现在出发去滑雪场的话，还能赶得上在那边吃晚饭。明天玩过之后，我还要回来考试。”

“哇哦，这么了解时刻表，还说你不是滑雪场的大少爷。”五条悟拉着夏油杰的手，跟着站起来。

“只要找到他家官网，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知道这些信息。”

“老子还没买器具呢！”

“滑雪场提供租赁服务。”

“零食都被吃光了！”

“滑雪场也有便利店。”

……

微风吹过，有沙砾在风中盘旋，少年的影子渐渐远去，河堤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