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武装侦探社所在的街道，夏油杰还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坂口安吾知道他们咒术师能够感应到使用咒力的波动。见夏油杰如此表现，很怀疑那两个人在他们离开之后又打起来了。

对于夏油杰这两名同期，不同于只能从资料上了解的家入硝子，坂口安吾其实是见过这位五条家传说中的六眼神子的。

虽然也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就是了。

那天天摇地动，五条悟带着疯狂笑意出现，开口就是向夏油杰挑衅的画面一直都印在坂口安吾的脑子里。从那开始，五条悟就给坂口安吾留下了一个战斗狂的印象。

今天又见他挑衅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五条悟这个标签显然是摘不掉了。

禅院甚尔，疑似有身体强化能力的异能力者。于三年前带着怀孕的妻子前往武装侦探社求医，之后夫妻俩一起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虽然禅院甚尔是个面对妻子轻声细语的男人，也改变不了这人在面对敌人时候的凶戾。

这样两头凶兽碰到一起，让坂口安吾很担心那栋红砖小楼的安危。再加上夏油杰这明显有异常的举动，不安感都加重了。

坂口安吾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主动开口问道：“夏油同学，侦探社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闻言，夏油杰愣了一下，解释道：“是悟，硝子和他都在我这里存了一点东西。现在咒灵要离开我的控制范围了，硝子也把东西取走了，他还没有把东西取出来。”

“那我把车开慢一点？”

“不用，我已经叫咒灵把他带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夏油杰露出一个带着些遗憾的笑容。可惜没有看到现场，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

与来进行医学学术交流的家入硝子类似，五条悟这次前往武装侦探社也是带着任务的。

小学里面的咒灵虽然被祓除了，可喂养咒灵的家伙还没有被抓到。正好那天他们遇到了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而江户川乱步又似乎对抓住凶手很感兴趣。

于是，在与那个保镖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地交流之后，双方达成了合作。

被家入硝子治疗过后，夏油杰与五条悟带着江户川乱步与他的保镖进去校舍，却发现传送阵法已经不见了。两人又带着江户川乱步去了关押咒灵的地方，也没有太多收获。

“那些咒灵，我看不见啊。”江户川乱步嘴里含着家入硝子送给他的棒棒糖，烦恼道。

虽然有所耳闻，却是第一次真的遇到咒灵事件，江户川乱步觉得他受到了挑战。

有些咒灵体积庞大，行动的时候也喜欢破坏花花草草。这样的咒灵不难发现，只要仔细观察就够了。可咒灵这种东西，越成熟智商也会越高，也越会注意对自身的隐蔽。有些细小的痕迹，完全超出了人类所能识别的范围。

即使江户川乱步拥有异能力「超推理」，也需要完全了解现场之后才能发动。残缺的线索只会导向错误的结论，如果不能用异能力发现咒灵，那异能力也无法发动。

五条悟听见这话，主动提出给江户川乱步讲解。

但看得见与看不见之间的鸿沟，很难用语言来抹平。咒术界千年来的记载，也几乎找不出禅院甚尔这样，看不见咒灵却能靠身体能力发现其痕迹的「天与咒缚」。

尤其，现在负责讲解的人，一个拥有「六眼」，能够非常详细地看清咒力；一个是自我摸索成长至今的「咒灵操使」，因为术式的影响，多少会以不同于其他咒术师的方式理解咒灵。鸿沟叠加鸿沟，这两个人说出来的东西是看不见的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即使走进帐中，让夏油杰放出他吸收的咒灵，就能让江户川乱步亲眼看见那些咒灵。可无法想象的就是无法想象，江户川乱步现在所缺少的也不是这些细节。

而那些更基础的知识，更宏观的纠葛以及隐藏在封闭咒术界之中的腐朽，也不是两个人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在与夜蛾正道沟通之后，五条悟带着高专内部的说明文件——提交给政府批经费的那份，还添了一些他与夏油杰各自的理解，来到了武装侦探社。

文件自然是用全自动脑波打字机——卡纸咒灵弄出来的。两人一人一句往文件里添油加醋的时候，也没忘记问问家入硝子的意见。

因此，五条悟与家入硝子走到武装侦探社的门口的时候，家入硝子手中就多了一沓病历。

夏油杰离开前把卡纸咒灵留给了两人，只要用各自的咒力刺激一下它，就会吐出对应的文件，非常方便。

“乱步，我带着资料来找你啦！”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武装侦探社虽然小有名声，但其实规模并不大，能够被称为侦探的人也仅有江户川乱步一人。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支柱，江户川乱步被所有人尊敬着。这也让他一些小小的任性总能得到满足，比如迟到与早退，以及在上班时间出去买甜品。

禅院甚尔和之前叫住他的女性说了几句话，并从她的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之后，便又往门外走去。路过五条悟的时候还嗤笑一声，完全不闪不避地撞了上去。

当然会被拦下来的。

就算是「天与咒缚」的肉.体，也无法与「无下限」抗衡。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可禅院甚尔仍旧撞上去了，也理所当然地被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小鬼，让开。”禅院甚尔忍不住咋舌。

“该让开的是你吧，大叔。”五条悟完全没有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要闹事的想法。

家入硝子早就在进门以后离开就五条悟身边，向着自己的目标走去。早已听乱步先生描述过那位传说中的治疗异能力者——与谢野晶子，自然不会找错。

“甚尔，乱步先生还在等你呢。”与禅院甚尔看起来关系很亲密的女性走近两人，又阻止了一场大战。

在一边围观两人争执的与谢野晶子指着五条悟问道：“他是因为你在这才这样的吗？”

因为自知随时都可以得到治疗，所以完全不考虑后果，肆无忌惮地挑衅。与谢野晶子讨厌轻忽生命之人，如果五条悟是这样的人，那他需要得到一点教训。

“悟他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家入硝子摇了摇头，“不如说，就连我都没有想过这家伙有一天会躺在我的医疗室里。”

“战斗狂吗？”与谢野晶子若有所思，“那说不定和禅院先生还挺合得来的。”

“不要讲鬼故事啊！”听见与谢野晶子的话，五条悟连忙反驳。失去了挑衅对象，五条悟也和那位女性一起向与谢野晶子所在的这个角落走近。

他边走还在说：“阳子小姐，那个家伙可不是好人。他之前还在做小白脸，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

突然，一根铅笔从五条悟的耳侧飞过。

“你小子，在和别人的老婆说些什么呢？”五条悟回头看去，只见禅院甚尔还保持着那个投掷的姿势。他指了一下身后的楼道说：“小鬼，去天台聊聊吧。”

“好啊！”五条悟也顾不上同已经进门的江户川乱步打招呼，兴奋地向禅院甚尔走去。

正巧这时候，两人一同感觉到了一些异动，同时向后退去。中间留下了大片空地，和一个正在经过的江户川乱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户川乱步看两人的动作就知道现在应该躲开。又但是，江户川乱步的身体动起来的速度，完全赶不上他的脑子。

因此，当漫天的纸片飞洒下来的时候，他也只能像是吓傻了一般静止在原地。原本应该被分门别类地装订好的报告现在散成一页页的，一口气全都落在了江户川乱步的头上，几乎要将他埋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变故愣住了。还是禅院阳子小姐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把江户川乱步拉出来。

五条悟看着空中还在往外吐文件的咒灵，问站在一旁的家入硝子：“杰那个家伙应该知道这个恶作剧老子能躲开的对吧？”

家入硝子隐晦地扫了一眼已经炸毛的江户川乱步，“我觉得他大概以为这个恶作剧不会有人受伤，只是需要你重新整理而已。”

“只有我吗？”五条悟迅速地抓住了重点。

家入硝子点点头：“没错，只有你。”说完，她就请求与谢野晶子带她去参观医疗室。

与谢野晶子在一边看到这两位同期的交锋，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摇了摇头，带着家入硝子离开。

*

坂口安吾带着夏油杰到了沿海的一处仓库。

“我们对彼此的能力都不太了解，所以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互相认识一下。”坂口安吾一边开门一边解释道。

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仓库，竟然配备了隐藏式的电子门锁。坂口安吾验证过密码之后，门后设施齐备的实验室显露在夏油杰的眼前。

看着眼前完全就是化学实验室的样子，坂口安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夏油杰代替他说出了心中的那句独白：“你们到底把咒灵当成什么呀？”

“咒灵？人类的排泄物，抑或是寄生于人类的新型生物，这些都不重要。世界是科学的，只要找到了研究的方法，就能阐明世界的真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锅盖头男人，双臂大张，一脸陶醉地从实验室内走出来。

“少年，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