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哈...呼哧......”
灰烬逐渐冷却的空气之下,画面渐渐清晰,几个轮廓模糊的人影或躺倒或靠墙,皆是劫后余生地抹着脸上的烟灰,双腿疲软地跌在地上。
“有人受伤吗?”爆处组副队冬月泽上捶了捶胸口将喉咙里吸进的黑尘咳出后,慢慢转头向四周询问。
“水杉的左腿烧伤了。”
“我的胳膊......可能状况不太妙......”
“副队,吉野的腹部在逃离过程中被裸露的钢筋划伤了!”
冬月泽上闭了闭眼又睁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先去查看吉野柳的伤口。吉野柳的表情很不好,还是努力装作没什么大事的模样,他捂住血肉翻飞的腹部,勉强牵了牵嘴角。
“我没事,副队。现在大家需要你领头休整,快去吧。”
冬月泽上没有理会他的逞强,而是问一旁扶着他的警员:“这层当时分配的物资里有医疗资源吗?”
“有是有,但.....”那警员正是最开始找到松田阵平等人的那一位,现今他话语间的底气都消失了,“这一层先前只有两个警员,资源很少,现在的情况就算药物有剩,也不一定能用了......”
高温、火焰、冲击力,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资毁去。
冬月泽上向四周环顾,脸上露出了点悲哀。
被困两天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知道外面情况不好。并且他一直看着在二次爆炸中那些受伤的同事,他们没法被从满是烟尘的恶劣环境下送出,暗自捂着伤痛,现在他们又遭受了第三次袭击,却依旧对敌人一无所知。
第三次爆炸从楼上往下开始发生,幸亏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人在炸弹引爆前就发现嫌疑人的异样,检查后在他身上找到了新的引爆器,立刻向楼下传递了消息,他们才得以提前一些撤退。
感谢他们的谨慎,否则他们都会被另一块不知道哪里按下的起爆键害的损失更加惨重。这也作证了留在大厦里的敌人不止一位。
爆炸的威力越来越小了,像是在控制大厦的坍塌速度。现下他们所有人都被逼到四层以下,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不如说他们现在还能在空隙里找到休整的地方都已经算是绝世的好运。
这显而易见。犯人想一点一点毁灭他们的希望,最后让他们所有人都死在坍塌的流光大厦下。冬月泽上看了看从缝隙中透露出来的丝缕微光,又将视线放在昏暗的废墟之中。
“身上还有物资的,现在都拿出来,输送通道被切断了,我们必须在支援到来前从长计议。”副队长发了话,地上的警员们陆续动了动,有极个别人拿出了口袋里的压缩饼干或是一节创口贴丢出,完全没有藏私。但眼前物资的匮乏,让冬月上泽无从安排。
他将叹息声压在喉底,作为领头人没有展露出什么负面情绪。
“我这里还有一卷绷带、一瓶碘酒。”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冬月泽上闻言回头看去,见到一个金发男子向他走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
“他们两个是谁?”冬月泽上眼中带上了警惕,毕竟这栋大楼里的市民应该已经全部被送出去了,现在留在这里的要不就是当初一起进来的警员,要不就是有凶手嫌疑的家伙。但跟在两人身旁的爆处组双星又压下了这一猜想,因此冬月泽上向他更为熟悉的人发问。
“呃...”松田阵平有点难挨,“这个是我家附近送快递的,呃...另一个是他的朋友。”
冬月泽上以前跟他还是同事,现在自己转了组,在这种情况下碰上他还真有些尴尬。
“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松田阵平是他非常敬佩的前辈,但职务所在,他还是神情严厉。两个不在他们编制内的人能在大厦内完好无损地活着,必然是八楼负责分配物资的两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往严重里说,这是知情不报,在队里是要受处置的。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萩原研二正欲要开口,金发青年先抢先了一步:“抱歉,警官先生,是我们当时在爆炸后私自入内,被困在了九层。刚开始我们不敢出现,直到后来饿得受不了了才向下求助,两位警官也是刚刚知道我们的存在,可能是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就又出事了,我们会好好赔罪的。”
“是吗?”冬月泽上依旧冷峻,他看了一眼那边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接着开口问两张陌生面孔,“那你们是为什么私自入内。”
“啊......是因为我妹妹在这里受到爆炸波及后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我就想把东西找回来试试能不能唤回她。”他适时地作出了一些落寞的表情,好一出苦情戏。
“......那你呢?”冬月泽上转问雾刀。
他可不像波本一样擅长说谎,短暂地顿了一下后,他答:“我也是妹妹在里面丢了东西......”
“你们同一个妹妹?”
“对...啊,不是。”他答错之后否认。
“唔......”降谷零扶额,有个队友给他拖后腿事情还真难办。冬月泽上果然对他们更加怀疑起来,只是他看一眼熟人那边后,便稍稍收敛了些。
说实话,他个人相信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的品格,他们不会因为私人的理由去违反警察的守则,所以其中一定有些隐情。
只是在这么多警员面前,他不可能去为他们解释什么,也不可能袒护这两个陌生人。
“如果警官先生不相信我们,可以将我们拷上。”这时金发青年却主动笑着开口,一边还将手里的药品往他眼前递了递,“请警官先生拿好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物资。”
警员们现在手上拿不出来东西是因为他们生活有秩序,物资都是统一放置拿取的。他跟雾刀可不一样,两个互不相信的坏家伙当然是各自把东西放在身上。这时倒刚好凑了巧,哪怕是多博取一些微末的信任,那也是好的。
冬月泽上思量了一下,顺台阶而下,拿出了腰间的银手铐将降谷零和雾刀的左右手拷在一起。这样即使他们有要逃跑的意图,也会互相拖累影响行动。要是他们中有一个凶手那更好办,彼此监督就是了。
银亮亮的手铐反射出微光,降谷零心底暗笑,他故意朝雾刀反方向扯了扯手,后者面露不满,用力拽了回去。萩原研二看着这一幕,心底松了口气。他上前拍了拍冬月泽上的肩膀,引着他回到吉野柳面前为其处理伤口,转身之际,他对他轻语:“副队,详情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告知。”
——当然,其实他并不知道所谓的详情,只是他和小阵平现在有必要帮降谷消除嫌疑,这句话一出,冬月队长就能更放心一点。至于之后要解释的时候.....让降谷自己背后的势力上就行了。
他的想法没有错,冬月泽上闻言确实是心底一松。远处降谷零还找到了半塑料壳的水,给他们拿了过来,那是没被烧完的矿泉水瓶留下的馈赠,正好能冲洗吉野柳的伤口。
半卷绷带用尽。伤势最严重的警员情况勉强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
地上依旧坐着许多被几次爆炸折腾的不轻的同事,腿烧伤的、胳膊折了的......他已经联系了警视厅,局里马上着手救人。先前外头只是输送物资而没有清理通路,未尝没有麻痹幕后黑手的意思,但既然现在大厦的情况有变,那自然是救人要紧。
在这不知道会等待多久的真空期内,他这种还有行动能力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那个手持引爆器的嫌疑人趁乱逃走了对吧,既然七楼和八楼无法联通,那么八楼的炸弹只能是他安装上的。”冬月泽上站起来,回头问松田阵平,“松田警官,之前分配物资的时候是六楼剩下的最多吗?”
卷发警察点点头:“六楼人员留滞最多,就给了他们更充足的资源。”
“好,还有行动能力的,跟我上楼,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些还能用的东西。”他已经迈开步子去,“如果外面情势不好,我们依旧得打拉锯战,要做好准备。如果能找到那个逃走的嫌疑人就更好。”
“但我觉得我们应该下楼去。”
一个突兀的声音远远传来,冬月泽上回头,又是那个金发青年。他皱了皱眉,以为他在捣乱,就对负责勘测的警员说:“你留下,看好这两个人,情况不对就喊,上面听得见。”
“不,想要结束这一切,就下楼去。”金发青年摊摊手,右手的镣铐碰撞出一声脆响,好像在帮他作证自己的无害,他唇角的笑意影影绰绰。
“给出理由来。”
“第二次和第三次爆炸,都能证明真正的凶手就躲在楼内,现在逃走的那个嫌疑人只是个从犯,因为第三次爆炸前他被迫一直停留在八楼,自然不可能跑到六层去,对吧?”
第三次爆炸的爆炸点出现在八层和六层,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
“是,然后呢?”面容总是冷峻的副队正式停下脚步听他说。
“那么凶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第一次爆炸发生后入口只有一个,松田警官他们就从那儿进去,没见过别人。随后大厦周围立刻被封锁,有警卫看守,在那时溜进去也不现实。加上你们四处搜索一直找不到大厦里的犯人躲在哪里,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在大厦里,从第一次爆炸开始就从未离开。他躲在一个在爆炸中不受波及、一般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直。”
“一座大厦哪能有这种地方?”冬月泽上下意识反驳,又突然讶异地张了张唇,“......地下有保险库或防空洞?”
“没错。我偏向前者,所以为什么不让警方去找找大厦的主人或者设计师呢?看看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踪影,或许他们早已跟我们一样跟外界断联许久了。”
......
“精彩的推理。”冬月泽上喟然承认,“松田警官不是说你是个快递员吗?”
“哦,我的副业是一名侦探,警官先生。”
冷峻的警官静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回过头去。
“受伤的人依旧停留在原地,一组留下看守,二组三组上楼寻找物资,剩下的人......跟我下楼。”
“我们去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