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三个笨蛋教会怎么正确玩飞行棋后降谷零已经累到虚脱了。
他想错了,这三个人中不是宾加是超雄,而是他们三个坐在那里只要在打桌游就人均超雄。
连无论外形还是性格都比较冷淡寡言的库拉索也会在别人把她好不容易要走到终点的棋子撞回家去时惊声尖叫。他坐在这三个人中间就像是个手语教师,一个只会呵呵的哑巴。
加油呀只会呵呵的小哥哥。
好累,他们真的好笨,为什么连飞行棋都学不会,记住在最后那段路里骰子超过几点就要回退几格很难吗,这完全是十以内的加减法吧......
波本威士忌瘫倒在榻榻米上,他已经胜出了,余下三个人还在互相伤害,一盘飞行棋被他们玩得像赌上了尊严的血腥之战。
最终,香榭丽舍扇飞了宾加的最后一颗棋子,在库拉索之后走入了终点,兴奋地伸直了双臂。
“又是我输,又是我输!!”而一旁的宾加悲愤地大喊,“波本,你快起来,我们再玩一把。”
波本哈哈干笑出声,他好累,他好想睡觉,说不定他睡醒了发现这群下不明白飞行棋的玩意儿才是梦。
“我不能玩了,我今晚有任务呢。”倒是库拉索摆摆手,拒绝了宾加的提议。
“我也是,今天还有工作,不把东西做好会被黑心老头骂的。”她也跟着点点头。
“啊,什么啊——你们都有事?那波本你......”
“哈哈......我也有事......”谁知道他今晚有没有事,反正问起来就是有,他打算去吃顿猪扒饭算不算?
宾加失望地站起身来,另外两人也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
“哦对了。”临走前,宾加突然想起来什么,把口袋里一个银质的小玩意儿扔给了波本,“这是钥匙,看你没起来好像是打算在这里多待会儿啊,你离开前别忘记锁门就行。”
波本直起上半身,有气无力地把那小东西攥进手心里。
宾加回身摆了摆手:“你那飞行棋也挺好玩的,下次还一起啊。”
库拉索笑了笑:“确实比以前的好玩,今天来的很值啊。”
香榭丽舍走在后头,“嘿咻”着把剩下的零食往手上提了提,觉得他们把能说得话都说完了,于是想了一下,对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微笑。
“谢谢你,波本。”
她回身关上了门,降谷零有些发愣地看着门口。屋子里已经重归寂静了,他回过头去看向桌子的中心,落下了一句:“不用谢。”
......
本来就不是对他们真心的付出,当然不需要道谢。
*
降谷零当然不会对那个鬼地方有什么留恋,在另外三人离开后,他戴上手套,将房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他在房间的地板下发现枪械、弹匣,一切可以用来犯罪的器具。他拍下照片,将榻榻米盖回去。他并不急着处理这里,这是三个代号成员聚集的地方,养一养,他能得到更多。
降谷警官这终于才完成了些他应该做的事情,他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看那些堆在角落箱子里的娱乐项目哪怕一眼,便重新戴上帽子,出门融入人群中。
拿出手机,指尖在小小的键盘上跃动,他将今日的主要信息编辑在定时发送的邮箱中,如果他出了意外,没有按时对其进行取消操作,那些情报便会发送到他的联络员手里,也算是牺牲的有价值了。
他意义不明的扯扯唇。一直抱着明天就会死的觉悟做事,原来他回到了这里,心态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几乎是自嘲的解压方式,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想面对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存完信息后有些烦躁地乱戳屏幕。
那么......今天是几号?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话说,脑海里好像有什么隐约想做的事情,怎么突然断思路了。
他好像记得自己取得代号的日期是......他将手机熄屏又打开,锁屏上显示出七月五号。
对,七月五号的前一天。
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想法放大了些,他驻足思考。一旁玻璃橱柜里的电视机正播报这新闻,絮絮叨叨讲着米花町居高不下的犯罪率,降谷零想着可不是吗,不说米花町居民骨子里不好招惹,就说这鬼地方作为黑衣组织总部出现的诱导犯罪行为就比隔壁邻近的几个县城加起来还多。
一个人影突然从他旁边经过。他愣了一下,正打算伸手跟人打招呼,却发现她仿若没有看到他似的路过。
那是榎本梓,他五年前在波洛咖啡厅潜伏时一起打工的店员。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五年后,他们现在根本还不认识,她只当路过一个陌生人一样路过他。
回到了过去啊。好像真的是回到了过去了。他又念叨着,好像刚刚认识到这一点似的。这个本来就该清晰印证在他脑中的事实被他在另一个角度又发觉了一次。你看,不仅组织里的任务又一模一样出现了,其他的事也一并倒退了回去,一切都变得熟悉又陌生。
回到了过去啊,十年前的七月五日......
他突然心脏一跳,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又翻了出来。
指尖有些颤抖地滑动。桌面——短信——通讯录——
一个熟悉的名字先一步出现在他眼前。
景。
那......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那群人......都还活着?
他不断地回忆着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还没有发生什么,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剧烈心慌着。十年前的那段日子和现下的这一年时间重叠起来,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不是无法接受死亡,他也并不是什么离了朋友就活不下去的懦夫,但,但他永远记得从警校毕业开始那噩耗连连的一年又一年。这一年,他二十四岁,刚潜入组织竭力习惯卧底生活的第一年,下一个十一月份,他从新闻中得知一位好友与他的幼驯染死在同一个爆炸犯手中,又过一月,他失去了相识十多年、一直志同道合同样潜入组织却被射杀的朋友
他记得自己无法露面,在暗中看着班长独自一人祭拜萩原和松田的画面,灰白的墓碑前放着小小的花束,他甚至不能告诉他们景也死了,他甚至无处诉说景没有一块墓碑。
他无法忘记,无法。他想见景......意思是他现在可以见到他对吗?活着的景。
他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剧烈,十年冲淡一切,他以为自己已经在不断地前进中逐渐放下,能背负着他那一份继续走下去。但一个荒诞的时间轮回打破了规律,他二十四岁的压抑和苦痛似乎重新返回到他身上,或者其实那是三十四岁已经昏了头的他被置身另一个世界被冲击产生错误感受,但无论如何,清晰的想法现在就印刻在他心中。
——他想见景,他想见景,他想见景。什么东西在剧烈诉说着、要求着,裹杂着那种刚才就开始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心慌。为数不多的理智在与他撕扯着,他该考虑十年前的景这时候能不能接电话,如果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景说不定会身陷险地。
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就像有人拨动了他的心情指针,让他激动不已。所以说十年后的他说不定已经不行了,这种奇怪的样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他跌跌撞撞走到路边的树后,当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出了。
什么时候拨的?该死。他甚至想打自己一拳。这种举动甚至他二十四岁时都不会做得出来,冲动褪去后无限的后悔又席卷上心头。他会不会因为这个电话害死景,全身的供血似乎都集中在五感上。
不,别接通,求你了,他不该打这个电话的。他们原来的号码是打不通的,所以他打的是景的新号码,捂住头的左手颤抖着,之后的事情发展他完全无法意料。
“嘟。”
电话短响一声。
接通了。
降谷零心脏一停。
对面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或者说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几乎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对方等了一会儿也没回应,于是开口:“哪位?”
他的嗓音淡淡的,十分平静。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号码。
降谷零压抑住嗓子里听见熟悉声音一瞬间就传来的酸苦滋味,几乎要流下眼泪。降谷零,你现在像是九十岁临终前刚变得感性又慈祥的老爷爷。他捂住眼睛,内心自言自语地调节着。对面的诸伏景光好半晌才听到对方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今晚八点方便来三町一趟吗,空宅旁。”
“可以。还有其他事吗?”诸伏景光听出他的声音了,他不明情况,还是决定冷静地少说少错。
“没有了,谢谢,我等你。”
电话挂断,诸伏景光拿下耳边的手机,担忧地皱了皱眉。而另一边的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将左手盖在目上,阴影之外,无人知道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