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对不起，隼人。”银发美人的眼神温柔，带着歉意，“那个时候，我失约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狱寺像是有些烦躁般拧过了头，没有去看她，语气有些强撑出来的冷硬，“突然发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狱寺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问道，“现在你想起来了……你打算做什么？”

“是啊……该做什么呢？”银发美人微微侧身，看向了遥远的天边，“我，已经是亡者了哦，隼人。”

“……我知道。”

“一直待在这里，也许会有些无聊，但也许这里的亡灵会喜欢我弹奏的钢琴曲呢？”

“……这里又没有钢琴。”

“有哦。”银发美人转过头，有些俏皮地对着狱寺眨了眨眼，“你的爸爸有将那件圣物和我的身体一起葬在坟墓里，所以……”

“哈？”狱寺猛地转头看向了银发美人，“可你的身体不是被埋葬在了……难怪，那附近的环境会那么好，我还以为……”

狱寺突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恍然。

他还以为那些只是普通的老爸花了大价钱从人类世界转运过来充实花园的植物。

但如果那个地方埋着一件圣物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他在更小的时候更经常生活在人类的世界，直到后来才突然被带回了失落大陆，也就是人类俗称的“魔界”，所以他才直到刚刚都没有真正意识到那个花园的环境异常……说起来，他被带回“魔界”的时候好像就是在那个“很会钢琴的大姐姐”失约之后的事。

然后他就被告知了混血的身份，并且被激发了恶魔的那部分血脉，开始尝试控制自己那份属于恶魔的力量。

这么说来，老爸那个时候会突然这么急着要激活他的恶魔血脉，难道是在担心他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蹈母亲的覆辙？

不过，居然将一件被赐福过的圣物埋葬在恶魔的地盘，那个老头怎么这么乱来？

“哈……”狱寺突然泄了口气，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

“隼人已经长大了呢。”银发美人缓缓落地，在狱寺面前蹲下。

“那是当然的啊……”狱寺没有抬头，反而微微侧脸，用支撑起的手臂挡了挡眼睛，才低声嘀咕道，“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但在妈妈的眼里，隼人还是个孩子啊。”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啊，没有陪着你成长。”

“……都说了不用说这个，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爸爸有好好照顾你吗？”

“……没有。”狱寺原本有些颤抖的声音突然冷硬了起来。

“那以后有机会的话，妈妈帮你教训一下他。”

“……嗯。”

“妈妈会一直待在这里，但隼人还有很多的时间哦。”

“我知道。”

“那么……”银发美人试探性地看着狱寺。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你应该知道亡灵魔法可以让你回到人类世界……”狱寺突然问道，“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

“但是使用亡灵魔法，对使用者的身体是会有损耗的吧？”

“你不用管这些，我……”

“怎么可能不管呢？”银发美人有些无奈地笑了，打断了狱寺，“好啦，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也许我会在这里成为一名真正的钢琴家哦。”

“……那群亡灵懂什么音乐！”狱寺咬着牙，低声狠狠地说了一句。

“那……隼人会懂吗？”银发美人的眼眸弯起，“如果隼人想帮我完成一个心愿的话……隼人愿意和我，久违地合奏一曲吗？”

？！

狱寺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眼眸睁大，灰绿色的眼眸中像是有水光闪过，然后他有些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你、”狱寺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隼人的朋友，应该也想听吧？”银发美人突然看向了纲吉。

！

纲吉迅速反应了过来，一直没敢说话破坏刚才的气氛的他赶紧看着狱寺，用力点了点头。

“我想听！”

“十、十代目……”狱寺有些怔愣地看着纲吉，喃喃地念着，终究还是被身边的女人，牵起了手。

狱寺的指尖猛地一颤，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冰冷触感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身边的女人已经是一个亡灵了。

狱寺的心脏猛地颤了颤，浑身僵硬，感觉动弹不得。

他被牵引着，走向了那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色钢琴前。

“刚刚想起来之后，就突然意识到应该怎么用了，所以就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能顺利召唤出来呢……”银发美人牵着狱寺往前走着。

“等、等等，那是赐福过的圣物，你现在是亡灵……”狱寺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下意识握紧了那只冰凉的手，脸上多了几分慌张。

“没关系的。”银发美人牵着狱寺，来到了白色钢琴前，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面对着狱寺，轻轻握着狱寺的双手，摩挲着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阖眼轻笑着，说道，“柔软又有力，是非常适合钢琴的手呢。”

！！！

狱寺完全僵住了，手指无措地颤了颤，就这么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只能顺着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道，在白色钢琴前坐下。

钢琴确实没有伤害他们。

无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她。

“很适合对吧？”她突然又看向了十代目，故意问道。

“对啊！很适合啊，狱寺！”十代目这么夸赞着，像是在……期待着他。

明明应该是冰冷的，可心脏却还是感觉到了温暖，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狱寺缓缓合上了眼，手指再一次搭在了钢琴键上。

她弹奏出的曲子给人的感觉，和他是不一样的。

但，一起弹奏起来，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也许是因为，他的钢琴本来就是她教出来的吧？

悦耳的音乐在属于亡者的安静的世界缓缓流淌着，如夜晚般宁静和平和。

纲吉坐在旁边的岩石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唇角不自觉勾起。

——那个银发少年这一刻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和温柔。

狱寺君，好像也很开心啊。

纲吉缓缓合上了眼，沉浸在了优雅又温柔的钢琴声中。

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好的钢琴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