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穆将军赶在谢离州前面举了杯,欧阳漠清紧随其后,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此刻笑的五官扭曲,看着还有些吓人。
“来锦川前就听闻谢将军的名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年少有为。”伽穆并未理会欧阳漠清的笑脸,而是面朝前方的谢离州说道。
“将军过奖了。”谢离州陪着笑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伽穆的妻子都畏手畏脚的坐在伽穆身后,既不饮酒,也不品尝饭菜,眼神一直在四处乱瞟。
宴席的最后,下人端来锦川远近闻名的酒请伽穆品尝,这酒喝多了伤身,所以一人一小杯,过过嘴瘾便好。
谢离州知道自己的这杯被人下了药,可他并未在意,一直盯着伽穆的妻子,将酒杯端在手中,慢慢摇晃着。
正要一饮而尽时,身边的炎烽烨一把抢过谢离州手中的酒杯,谢离州还没来得及反应,酒杯已经见了底。
炎烽烨擦干嘴角,对着伽穆拱手谢罪“将军,少爷身体欠佳,今日已经饮了许多杯,最后这杯我替少爷喝了。”
伽穆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他甚至十分理解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宾客散去,谢离州将炎烽烨拉到屋后,捧着他的脸轻轻打了几巴掌问道“那酒有问题,为何还要抢在我前面喝下去?”
“少爷放心。”炎烽烨露出笑容,十分骄傲的仰起头“有问题的酒已被我换掉了,属下这样做,是为了引出伽穆妻子。”
谢离州没想到,炎烽烨看起来一愣一愣的,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
炎烽烨继续说“此事应该与伽穆将军无关,是他妻子与欧阳漠清的阴谋,为的是抹黑少爷您的名誉,让伽穆将军因此记恨您。”
“嗯。”谢离州点点头,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对炎烽烨说“一会你将伽穆将军安全送去望春楼,至于他的妻子,我来处理。”
伽穆的妻子乃是中原人,嫁到西敖国之前也是安京有头有脸的贵女,名叫玉寒。
谢离州的屋内灯火通明,十分温暖,玉寒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顿时慌了神,挣扎着下床,却被谢离州重新按回床上。
“玉姑娘,这一觉睡的好吗?”他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床边火烛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少年清俊无暇的脸。
“你,想干什么?”
谢离州轻笑一声,他松开玉寒,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目光灼灼。
“这句话,应当是我问玉姑娘。”
玉寒依旧在装傻,闭口不言。
谢离州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到玉寒眼前“这荷包内,装的可是春药,玉姑娘放到在下的酒杯中,是要作甚?”
谢离州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玉寒的眼神只在那荷包上停留一瞬,便偏开头,不再去看。
“好。”谢离州并未着急,而是打开房门,从外面拖进一人。此人面色红润,满头大汗,嘴角挂着荡漾的微笑。
玉寒看着那人,不自觉攥紧了手。
“这是我府上下人,误喝了那杯本该给我的酒,变成这样。”谢离州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慢慢划过玉寒的脸。
“玉姑娘可以不承认,但是让伽穆将军知道,怕是不好收场。”
听到“伽穆”两字,玉寒立马亢奋起来“不要,不要告诉他,伽穆清白一世,不该被这种事污染。”
“既如此,玉姑娘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谢离州吩咐下人将地上躺着的那人带下去,他倚在门上,认真看向玉寒。
“几天前,我收到从安京皇城传来的信,信上说,让我在宴席上给谢将军下药,与我发生关系,好让伽穆对谢将军,另眼看待。”
谢离州叹了口气,问她“你家中人,有谁在丞相手中?”
玉寒惊诧“谢将军如何猜到的?”
“不然我与伽穆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玉寒点头“家中父亲在罗丞相手中做事,我……”
“知晓了,除了此事,罗旅刚还让你干什么?”
玉寒想了想,随即摇头“剩下的,我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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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伽穆将军的住所,跟随伽穆将军的使臣将一大袋药包递给郭暮盈。
“这是将军每晚要喝的补药,劳烦老板熬药了。”
郭暮盈接过,里面的药味直冲鼻腔,闻的人十分难受,她让风竹将药包拿去厨房,对使臣行了礼“要是有任何问题,告知我便好。”
郭暮盈紧着风竹进了厨房,却见风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神一直盯着药包看。
“风竹,想什么呢?”
伽穆毕竟是贵客,日常的事情郭暮盈自当亲力亲为,她打好水,准备生火熬药。
“小姐,这药的味道不对。”
经风竹提醒,郭暮盈也想起方才接过药包时的气味,她将其中一包打开,用手拨了拨,随即笑起来“难怪气味如此刺鼻。”
药包中的药材虽然已被捣碎成粉末状,可从一些未曾被捣碎的药材颜色气味中也能推断出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的药材有川乌、半夏、贝母、白及这几种混在一起,即便喝不死人,也极其伤身,郭暮盈拍了拍风竹的肩膀。
“好姑娘,鼻子这次立了大功,你现在赶紧去药房重新抓一些可以补身的药材,剂量和药包里的一样。”
风竹明了,照着郭暮盈吩咐的去做。
出了厨房,郭暮盈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楼,进了方才那个使臣的房间,问了柜台的伙计,却是欧阳漠清不错,来此的目的,是有事情找使臣。
欧阳漠清到底是锦川的官员,前台的伙计自然不敢得罪他,并未拦他。
郭暮盈左等右等,终于等来谢离州。他的身后跟着玉寒,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望春楼,伙计带着玉寒上楼,郭暮盈赶紧告诉谢离州刚才的事情。
“跟着将军的使臣,那人有问题,欧阳漠清一样没憋什么好心思。”
谢离州并未做出什么惊讶的神情,而是微微点头,像是知道一切一样。
“你反应这么平淡,是知道什么?”
郭暮盈同样猜出七七八八。
“宴席上,欧阳漠清已经给了我下马威,只是没得逞。”
“又是罗旅刚那个糟老头子?”郭暮盈瞬间明白。
谢离州点头,余光看见欧阳漠清已经出门,他飞快一闪,躲到柜台后面。
欧阳漠清气定神闲的下了楼,装模作样的给郭暮盈叮嘱道“郭东家,定要好生招待伽穆将军。”
郭暮盈明媚微笑,心里止不住朝着欧阳漠清翻着白眼。
欧阳漠清走后,谢离州从柜台后探出头,正巧风竹这时也抓药回来,她先去厨房给伽穆熬药,至于使臣交给郭暮盈的药包,谢离州让郭暮盈不要扔,他还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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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那个跟随伽穆的使臣在谢府议事时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伽穆当即将矛头指向谢离州,这也不难想,人是在谢府出了问题,谢离州理应是那个最先被怀疑的人。
没有毒到伽穆,让那个使臣背锅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在谢离州头上扣罪名,也算遂了欧阳漠清的意。
谢离州被关进县衙大牢,严加审问。
听到消息,郭暮盈这才意识到谢离州说的有用处是何意,他将自己送进县衙大牢,看欧阳漠清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要说中毒,头一天服用第二天也不会有什么过强反应,谢离州定是在那个药包里加了东西,使臣才会第二日就有中毒痕迹。
大夫诊断后,却是中毒无疑,伽穆当即大发雷霆,找到县衙要让欧阳漠清严惩谢离州。
欧阳漠清表面上替谢离州求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终于能出了那口恶气,可以好好折磨谢离州一番。
只是欧阳漠清没想到的是,那袋有问题的药包此刻正在郭暮盈手里,打听到替使臣诊治的大夫,郭暮盈找到他,问明中毒的缘由。
谁知那大夫闭口不谈,郭暮盈知晓他是被人收买,她盯着那庸医“嘿嘿”笑了两声。
“大夫,您家中还有老小吧,收了不干不净的钱财,花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负罪感呢?”
郭暮盈见那大夫的神色有了波动,接着又说“您这医馆开在城内,若是谣言传出去,您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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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在锦川住下两日,可出了这样的乱子,就连沈轩澜都被惊动,他与欧阳漠清素来交好,却也因为谢离州与罗旅刚那日在御花园的对话而对谢离州心生芥蒂。
沈轩澜命欧阳漠清严查此事,若是真的与谢离州有关系,杀无赦。
当然,欧阳漠清自然不会严查此事,他恨不得马上定了谢离州的罪名,将他斩首示众。
谢离州在牢中被打的遍体鳞伤,这些县衙大牢里的人根本不问任何事,挥起鞭子在谢离州身上毒打。
欧阳漠清通常站在门外,津津有味的看谢离州被毒打的场面,从始至终没想审问谢离州,只想折磨他。
只是伽穆那边派人来过问欧阳漠清准备如何处置谢离州,欧阳漠清这才收了手,准备随便找个罪名将谢离州处死。
升堂那日晴空万里,欧阳漠清高坐堂中,道貌岸然的戴着官帽,伽穆坐在一边,神情严肃。
县衙外站满百姓,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个时候,堂中一人高喊道。
“时辰到!押犯人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