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高瘦,笔直挺拔的年轻男子慢慢走近,声音里透着一股波澜不惊,拱手抱拳:“范公子,在下骆青,有事想请范公子帮忙。”
江流柒与范千湖对视一眼,一脸不解。
借着车夫的火把,范千湖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眉眼有神,棱角分明,束发飘逸,这人怎么有些眼熟啊?
好像在哪儿见过,等等,范千湖忽地想起来,眸子里闪过惊喜:“是你!”
骆青点头示意。
江流柒看向范千湖:“你认识?”
范千湖点头,转头对骆青说:“上次你那几记石子打的真漂亮,等我回头去找你,你已经走了。”
骆青说道:“江湖相遇,一场缘分,骆某见到不平之事,自然会相助。”
骆青之前暗中帮过范千湖,对于骆青的突然出现,范千湖自然也不设防,“骆公子深夜来访,定是有事,不妨先说与我听,不过实不相瞒,我马上要启程去锦州,恐不能多停留,骆兄若不介意,我们回来再叙,如何?”
骆青说道:“范公子,我正是为锦州之事而来。”
“哦?”
“骆某从徽州而来,徽州现在也染了患情,来芦州本也是寻访药材,不曾想来到芦州之后才发现,药品紧缺,其他州郡也不肯开门营救。正当骆某无计可施之际,看到告示,说吴神医有办法,骆某便想去寻吴神医,方才找到医馆,无意听到你们的对话,你们要去锦州,我想着可不可以一同前去,如果锦州肯采购到药材,可否分一些给我,让我带回徽州。”
江流柒问道:“骆公子方才为何不直接进医馆同吴神医讲?”
骆青回答得诚恳:“医馆人多,我唐突而去,又提的是这种请求,我怕他们不同意。”
江流柒接着问:“那你认为我们就一定同意吗?”
骆青说:“江小姐说的是,我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徽州患情在即,我们都是大宁子民,相互依连,二位深夜前行,当知情况紧急,我想二位也一定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范千湖与江流柒对视一眼,少年点头:“骆公子说的是,都是为家乡而奔波,但锦州药品未知,如果充裕,骆公子自然要分得,如果不充裕,我必须先保全芦州。”
骆青点头:“这个我明白,眼下没有其他办法,范公子能同意就有希望了,不管结果如何,骆某先谢过范公子!”骆青拱手作揖。
“那骆公子上车吧!我们连夜就走。”
“我有马车,我跟在你们后面。”
“好。”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奔踏在这墨色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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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范千湖掀开帘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留夜空星星点点,车内气氛稍有一些沉默,第一次和江流柒单独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有些不自然,范千湖对江流柒说:“到锦州还有很远,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出去和车夫一起坐。”
江流柒叫住他:“外面冷,你留在车里吧!我不困。”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
范千湖笑着摇摇头,像是识破了江流柒的谎言,起身掀开帘子,回头说道:“你安心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得不说,还真有些困了,这两日在东村不停忙着,精神和身体都有些乏了,江流柒靠着木窗,伴着车轱辘轰隆轰隆的声音,渐渐睡去。
入夜的天还真有些冷,范千湖双手缕捋了捋胳膊,偷偷回头掀开帘子一角,看见江流柒已经睡了,睡的那么沉稳,均匀的呼吸着,面容安静美好。少年笑了,这个江流柒,还说自己不困,睡的那么快。
眼看着就要到东村了,熊熊大火还在烧着,想着应该又有人离开了,范千湖一阵感慨。马车停在村口,范千湖敏捷的跳了下去。
骆青探出头问:“范公子,有什么事?”
范千湖说:“没事,我接上一个朋友一起去锦州。”
“好。”骆青又钻进了车内。
柴风一眼看到,兴奋的喊着:“千湖。”
周行和江见明两人也跟过来,四人聚齐,范千湖简明的说了芦州的情况。
柴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一定把药材带回来!”
周行说:“千湖,务必尽快回来!芦州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少年坚毅无畏:“一定!”
几人告别。
走近马车,柴风伸手要掀帘子。
范千湖手疾眼快,立即制止,低声说着:“别打开。”
柴风不明所以:“怎么了?不上车怎么走?”
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后一辆马车:“你去坐那个。”
柴风更不解了:“干嘛?怎么还分开坐了?”
少年解释道:“江流柒在里面。”
柴风惊讶的张大嘴:“江流柒在里面?”
“小点声,她睡觉呢!”
柴风摇摇头,拍了拍范千湖的肩膀,小声说道:“千湖啊千湖,我还真小看你了!”
范千湖慌忙解释:“你想哪儿去了?她认识山菅兰,不带着她咱俩认识什么?再说她在里面睡觉,我一直坐在车外的。”
柴风意味深长的笑着:“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那个马车?坐外面多冷啊!”
范千湖白了一眼柴风:“她自己在这儿不安全,你去吧,我坐外面挺好的,正好和车夫大哥学学怎么驾车。”
柴风摇头晃脑的走向后车,“那我可一人独享一个豪华至尊马车了!”手刚掀开帘子,便惊恐的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怎么还有一个人啊!”
骆青坐在里面尴尬的笑着:“你好,我是骆青,一起去锦州。”
柴风说:“你谁啊?你坐里面怎么也不吱一声啊?吓死我了!”
范千湖赶紧跑过去:“忘了和你说了,骆公子从徽州来,那边也有患情,他也一起去锦州采购药材。”
柴风随意的问着:“哦,徽州也有患情了?”
范千湖一愣,骆青不慌不忙的说道:“徽州患情更早些。”
柴风点点头,“那就别耽搁了,赶紧上路吧!”
范千湖说:“骆公子,不介意柴风坐你的马车吧?”
“当然不介意,快,里面请,里面请。”骆青热情的招呼着。
柴风轻盈一跃,跳上马车,一行人,向着锦州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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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
吕保仁眼睛眯缝着,“秦使司,范烨的人去锦州了。”
秦子洞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如常,一张轮廓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手里揉着那一小截箭镞,冰冷的说道:“吕大人,事情做的不错,毫无痕迹可寻,若成功,你便记功一件。”
吕保仁笑道:“还是秦使司指挥的好,这南戎闹了鼠患,跑了几只到我芦州来,也不足奇怪。”
“南戎的人可靠吗?”
“使司放心,绝对可靠,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而且,我已命人把整个芦州最有效的草药都采购完了,保证他们一克也不剩,所以他们才会出城寻救。”吕保仁接着把一个纸袋子递给秦子洞:“这是解药,使司留着自己用。”
秦子洞斜睨了一眼,接着说道:“上面的意思,不必我多说,通判自然清楚,这件事如果出现转机,我想,这不是你我应该见到的。”
吕保仁接着说:“锦州知府常信,为人正直刚毅,威逼利诱都不管用,他若帮忙,我们怕是功亏一篑。”
“他若见不到人,还如何帮忙?”秦子洞轻飘飘的问着。
吕保仁问:“秦使司的意思是......”
秦子洞冷冷说道:“常信收到过求救吗?”
吕保仁自信的说道:“绝对没有,范烨发出的信件,全都被我截断了。”手指在空中一个横摆,示意切断。
秦子洞继续道:“所以啊,常信怎么知道会来人呢?信都过不去,人还能过得去吗?”眼神如鹰隼一般紧盯着吕保仁。
吕保仁仿佛瞬间开窍,“秦使司好谋略啊!我这就派人去截断他们,保证他们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秦子洞不经意的说道:“等你?我的人早已经跟去了,等他们出了芦州城,离得远一些就动手。”
吕保仁拱手:“秦使司考虑在前,能追随秦使司,是老夫的荣幸啊!”
秦子洞似是不想再多说,不耐烦的起身要走,走了几步又转回头说道:“成大事者,必定小心谨慎,令公子顽劣成性,调戏女子惹众怒,怕是给通判的面上抹黑啊!”
吕保仁立即起身解释:“误会误会,不知使司说的是哪位女子?”
“吕通判问问令公子不就知道了吗?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倒好说,若是这风传到了上面,说通判纵容儿子胡作非为,祸害百姓,那这利害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使司提醒的是,老夫一定好好教育小儿。”
秦子洞未理,拂袖离开。
吕保仁谦卑的面容立刻换上怒色:“公子呢?叫他来见我!”
小厮跑过来:“老爷,公子......公子去花楼了。”
吕保仁大怒:“这个逆子!公子最近又惹了谁?”
小厮磕磕巴巴的说道:“江家......江家小姐。”
“江家?那个被退婚的二小姐?”
“是。”
“真是胡闹!芦州女人多得是,非要惹一个没人要的女人干什么?真不够给我丢人的!把他给我抓回来,禁足十天!”
“是!”
吕保仁自然知道他那宝贝儿子什么德行,秦子洞的提醒也不无道理,便没有多想,一心只恨吕川只会惹祸。
而秦子洞的这句提醒,其实已在心中藏了许久,不能明说,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