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小院里,号角声再次响起,江流柒心下一颤,起身张望,“老吴!号角声又响了!”
吴神医侧耳听着声音,眉目逐渐舒展,“走。”
江流柒忽地惊讶,“走?走去哪儿啊?”
吴神医挥了挥手,在江流柒面前试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没傻啊,走去哪儿都不知道了,当然是去前线啊,仗都打完了,伤员也该撤下来了。”
江流柒没在边境待过,也没经历过战争,对于这样有信息的号角声,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吴神医的意思,似乎这仗是打赢了,江流柒脸上露出笑容,“打赢了?”
吴神医背起药箱,手里还提着一个箱子,边走边说,“别高兴的太早,这才第一仗。”
江流柒也背起药箱,跟在吴神医身后,小跑几步,“啊?后面还要打啊?”
吴神医说道,“你以为西凉这么容易就退兵了啊?且瞧着吧!哎丫头,这些天咱们可能就回不来了,你需要带什么准备好啊,咱们这就走了。”
江流柒眼珠一转,清脆说道,“等等我,我还真忘了一个东西,我去去就来。”说着快速跑回房里,吴神医在身后叫着,“把药箱放下再回去啊!”
推开门,案几上压着的梅花小纸还静静的待在那里,江流柒小心翼翼的把他们装进药箱,用里面的药材木盒压着梅花小纸,保证平整,随后跑出来对吴神医说道,“可以走了。”
吴神医边走边说,“拿什么宝贝啊?”
江流柒撇嘴一乐,“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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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柒和吴神医走在徽州街头,许多百姓已经纷纷跑出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此刻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同整个徽州城的安危放在了一起,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向往安宁平稳的日子,如今一场仗打赢了,他们就如此高兴,他们的家保住了,但他们或许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暂时的,这只是第一场,接下来还会有很多艰难。
江流柒曾经不只一次走过这街头,每一家店铺每一个小贩,她都熟悉,如今再次走到这里,竟有些莫名的感动,这是大宁的土地,是徽州众位将士共同守下来的边境之城,每一个大宁子民都如此热爱自己的故土,甘愿为之付出一切。
在人影流动的街头,江流柒听着百姓们议论着:“你们听说了吗?咱徽州城墙上有位新来的范小将军,年纪轻轻却英勇无比!”
“是啊,听说了,听说了,范小将军出其不意,带着几人把云梯都弄下去了,打的那些西凉军是四处乱跑!”
“范小将军真是咱们徽州城的英雄啊!这下让那些西凉军见识到咱们的厉害了,还敢来打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
江流柒心绪波动,范小将军?他们说的可是范千湖?范千湖带领着大家打了胜仗?他人呢?有没有受伤?江流柒有些着急,她太想去见他了,看看他好不好,可是,要去哪里找他呢?
吴神医看着有些发愣的江流柒,说道,“丫头,丫头。”
江流柒晃了晃神,正要继续走,前方忽然出现几个身着铠甲的将士,百姓们见状纷纷迎了上去,嘴里大喊着,“英雄!英雄!”
是守城的将士回来了!
江流柒急忙上前几步,努力搜寻着范千湖的身影,一个两个身影从眼前恍惚而过,江流柒眼神急切,都不是,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范千湖一身明朗,微微笑着,江流柒忽地一愣,随后几步跑上前,刚想抱住他,却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在人群中,街市上,身边还有很多将士,江流柒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眼神关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着,“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范千湖轻握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以表示自己一点问题没有,“你看,我好着呢!放心吧!”
江流柒眼睛里已经晕染了雾气,但还尽量笑着,“那就好。”
这时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喊着,“看,这就是范小将军,真是英勇无比啊!”
范千湖害羞的笑了笑,脸上还挂着尘灰,江流柒抽出手帕递过去,“擦一擦吧!”
随行的将士们回头喊道,“千湖,快点啊!”
范千湖回头看了一眼,大声应着,“知道了,这就来!”,随后又寻了一圈,问道,“老吴呢?”
江流柒说道,“他去那边药铺了。”
范千湖说道,“行,你和老吴别走散了,我还要去和罗知府汇报军情,你自己小心点啊!”说着就向前跑去,时不时的回头对着江流柒挥手,“保护好自己!”
待范千湖随着众位将士的身影远去,吴神医走了过来,看向远方,“那臭小子刚才来了?”
江流柒点点头,“嗯,又走了。”
吴神医点点头,“走,我们也该走了。”
江流柒恋恋不舍的转头,随着吴神医一同离开。
守卫徽州第一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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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大殿。
罗定章的奏信已送来多日,但因时间差异,西凉真正攻城的信还没有送达,只是罗定章之前预测的信息以及西凉派人刺探军情,多次挑衅试图挑起战争的消息。
但这样的信息对于边境来说已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了,作为边境知府,这样的消息必须及时上报朝廷,以做打算。
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整个朝廷都在议论这件事,主要分成两派,一派是以丞相古居年为首的保守派,主张静观其变,按兵不动,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动兵,尽量与西凉和谈。一派是以太子周行为主,江见明、方蔚白等附和的新进派,主张即刻派兵守城,先行防备,应对不测,以扬国威。
两派在朝廷之上展开了多次激烈的辩驳,这一次,周行立主派兵,以前同丞相古居年的各种较量都可以暂时忍让,但这一次,关乎大宁,关乎百姓,他无法坐视不管,必须抗争到底,周行义正言辞,句句有理,“父皇,儿臣请求即刻领兵出征西凉,保卫徽州。”
周敬昌端坐在大殿之上,金灿灿的镶龙扶手被磨的锃亮,周敬昌神情严肃,讳莫如深。丞相古居年上前一步,开口说道,“陛下,老臣认为不妥。”
周行看过去,一脸怒气,这个古居年又来搅局,古居年没有看周行,继续说道,“徽州知府罗定章守卫徽州多年,且与西凉有约,彼此之间安稳相处,据老臣所知,边境百姓还互相交易商品,一派融洽,又怎会出现罗定章信中所述?我看,是罗知府有些紧张了。”
周敬昌眯缝着眼睛思考着,没有说话,周行听后立即反驳,“丞相此言差矣,正因为罗知府守卫徽州多年,才更加了解徽州与西凉的真实情况,边境百姓为了生存,互相交易商品不假,但西凉挑衅也是真,且罗知府上奏南戎派来奸细刺探军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另一位古派大臣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微臣认为古丞相说的对,我们若是提前派兵,西凉人定会有所察觉,污蔑我们先行挑起战争,到时我们竭力维护的边境和平安稳,可就化为泡影了。”
古居年一脸得意,“太子殿下也知道罗定章说的是南戎派来的奸细,那和西凉又有什么关系?要出兵也是该出兵南戎才对。”
周行一下子被顶住,一脸愤怒,江见明见状,心中焦急,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南戎奸细自西门而入,说明已经和西凉联合,我们若是不提早防范,恐怕后患无穷啊。”
周敬昌看着江见明急切的样子,老谋深算的脸上终于动了动,张口说道,“看来长乐郡主的作用不是很大,南戎不但没与我大宁交好,反而和西凉联合起来了。”
江见明倏地抬头,眼睛瞪大,随后又自知不能如此对视周敬昌,便立即低下头,心中悲愤,“陛下,吾妹因为大宁,已经......永远留在了南戎,我相信,她生前一定也是尽力周旋了......”
提起江流柒的事,周行心中难掩悲伤,当初他竭力阻拦派郡主和亲,可是奈何力量薄弱,无法对抗皇权,致使江流柒因气候不适,身体突发疾病而亡,消息传回大宁的时候,周行无法相信,江见明当时就流下眼泪,痛苦至极,江晚心更是日日以泪洗面,至今都无法平息悲痛。
周行后悔至极,是他没有保护好江流柒,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每次想到这里就自责万分,如今因为西凉的事,他的父皇竟然还能迁怒到已经故去的江流柒,不仅没有任何功劳,反而把一切责任怪罪于她,这让他无法释怀。
周敬昌听到江见明还为江流柒开脱,怒火燃起,“啪”的一下捶住龙椅。
周行是个正直热血的男儿,他不能让这样的不公再次落到江流柒身上,拱手抱拳刚要开口,立在官员中间的方蔚白挺身开口,“陛下息怒,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西凉与南戎的问题,西凉与南戎有没有勾结,是否有挑起战争的企图,我们既不能不管,也不能即刻派兵,要查明真相再做打算。”几句话既保全了古居年等保守派不想出兵的想法,也给周行等人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