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力即是人们的心愿,期望凝结之力。
植物与动物先天有灵,只要勤加修炼,便可成妖化形。而石头,丝绸等死物,先天无灵,唯有常年与有灵的生物为伴,汲其愿力,方可开灵。
物妖族数量最多,修为最高的乃是钱妖。
无人不爱钱,无人不想拥有钱,故而钱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得到人们的无尽愿力,开灵化妖。
如今物妖族的王族正是钱妖一族。
“世间万物本自同源,衣服鬼的成型应当也是同样的道理。”睿安分析道。
“这批制作轻雾锦的蚕丝出自蚕妖,相比普通的蚕丝本就不是凡物。因两族战事而丧生的妖们怨念不散,附着在蚕丝上。”
“但蚕丝上微薄的灵气并不足以供它们活动,故而这些怨魂一直沉睡着。而甄少主的礼服经过纺织工和绣娘的两重加工,愿力充足,其上怨灵这才在成衣中苏醒过来,真正化为了衣服鬼。”
“至于今日铺子里的轻雾锦之所以会攻击人......”
“是因为闹事的买家因为轻雾锦害命之说心生不满,怨气深重。”古青言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沉睡在轻雾锦中的怨灵得到这些怨气的滋养,便也苏醒了过来。”
一下子豁然开朗,古青言不禁笑起来。
睿安目含赞许地看向她,骤然间撞入这明媚的笑颜中。
他忽然发现,甄古府这位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三姑娘,笑起来其实是很好看的。
星星眼,很亮很亮。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既然弄清了是蚕妖族蚕丝的问题,那咱们家也就能摆脱一些干系了。”古青舟松了口气,“至多不过是个审查不清之罪。”
甄青竹赞同地点点头。
“张家女惨死一案如今已经移交了大理寺,明日庭审。阿竹,你得提前备好说辞。我们不逃避罪责,却也不能叫人冤枉了去。”古青舟向甄青竹叮嘱道。
“放心吧二哥哥,包在我身上。论嘴皮子功夫,我还没输过。”甄青竹信心满满,“不过张家不是告了御状吗?我还以为能入宫得见天颜呢。”
若是能讨得陛下欢心,让甄古府跻身物妖族皇商之列,那甄古府的势力必能在她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
“陛下日理万机,纵使张家再皇亲国戚,他老人家也不会亲自处理这些小事。”睿安道,“不过皇后殿下向来疼爱张姑娘这个侄女,明日应当会去旁听的。”
古青言看向他。这人似乎对宫中的贵人很是了解。
“只是可惜了张家姑娘。”古青言叹惋。
“被战事所累而死的无辜百姓又何止这一个。”睿安眉间郁郁。
古青舟听到这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日,古青言和甄青竹带着轻雾锦和轻雾锦制作的成衣赶往了大理寺。古青舟官职在身,为了避嫌没有前往。
被传唤入堂,果然有一位雍容华贵,身着明黄色华服的妇人高坐上位。
姐妹两个神色不变,当庭演示了成衣和未成衣的轻雾锦的不同之处,阐明了衣服鬼乃是来自蚕妖族战事,并非甄古府刻意为之。
甄青竹又与张家舌战数回合。
张衣涛气急怒骂,认为甄古府即便不是罪魁祸首也是间接帮凶。
甄青竹据理力争,坚决把甄古府的责任从杀妖害命降低到不知者无罪。
古青言不善言辞,只在甄青竹架吵偏时偶尔开口帮她拐回来。
参与庭审,张家自然也将那件害了张家女性命的鬼嫁衣作为证物带了过来。争吵之际,那嫁衣竟当堂立了起来,朝着张衣涛扑过去。
张衣涛吓得跌坐地上,怒骂甄古府还想杀人灭口。
大理寺卿忙命人镇压那鬼嫁衣,庭上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古青言看着那鬼嫁衣,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这气息……不大对劲。
兵荒马乱之后,鬼嫁衣终于安静下来。
最终,大理寺卿欲判甄古府以审查不清之罪,赔付张家黄金万两。
但皇后殿下却似有不满,故而大理寺卿迟迟没敢敲案裁决。
“甄古府献上这等害人之物......”整场庭审一直安静的皇后终于开口想说些什么。
“皇后殿下。”也同样几乎安静了一整场的古青言及时打断了她。皇后神色不悦,但古青言还是继续道,“青言外出游历时曾得一宝冠,皇后殿下华贵典雅,正与此冠相得益彰。青言特将此冠献与殿下。”
说完,也不管皇后同不同意,就示意身后的侍女银雪将宝冠奉上。
围观者都面色古怪。当庭贿赂?这甄古府三姑娘也忒不懂事了些。
甄青竹也不解地看向古青言,不知道这是闹哪出。古青言却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银雪面对皇后的威仪腿都有些打颤,却还是硬着头皮捧着托盘上前去。
皇后正要发怒,余光瞥见托盘上一块小巧的令牌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腾地站了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古青言,先惊后惧。
良久,她又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稳稳坐了回去:“甄古府献上这等害人之物......也是无心之失,就按大理寺卿的意思来吧。”
甄青竹松了口气,若是皇后殿下执意帮张家出气,那还真是不好办。
张衣涛又惊又怒,浑浊的老眼中皆是悲愤,却拗不过皇后之意,无奈退去。
“哼,我看今后,谁家不惜命,还敢买你甄古府的东西!”张衣涛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
他痛失爱女,又不能冲到动妖族去将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地正法,只能将满腔悲愤都发泄在甄古府头上。
古青言二人也是无奈,这事他们确实有责任,这般结果也不是她们愿意看到的。
“言言,怎么办啊,那老头说的没错,虽然官司顺利解决了,可是经此一遭,怕是没人敢再买甄古府的东西了。”甄青竹愁道。
继任家主,本想大赚一笔,却不成想出师未捷,先痛失了万两黄金。
轻雾锦出事以来,丝绸铺子查封停业不说,甄古府的其他产业也是门庭冷落。
“想想我就来气!”甄青竹突然骂道,“我们才出事不过两日,甄青钱手底下的那几间铺子竟然就急着与我们撇清关系,还谴责我们枉顾甄古府家规,赚黑心钱!”
“甄青钱想干什么?想分家嘛!”
甄青竹又骂骂咧咧好几句,连着痛失万两黄金的怨气也一并发泄了。
呸,二房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了许久,甄青竹才发现古青言一句都没有回应她。
她这才发现,古青言一直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言言,你怎么了?”甄青竹满眼担忧。莫不是吓到了?
古青言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阿竹,你觉不觉得那鬼嫁衣有些不对劲?同先前在铺子中看到的那些锦缎不大一样,与你那件礼服也不大一样。”
甄青竹一脸茫然。光顾着吵架了,完全没仔细看......
“布庄中的轻雾锦,满身杀伐之气,这也符合那些怨魂来自动植两族战场的推测。但那件鬼嫁衣气息却十分温和,没有丝毫戾气。它虽然扑向了张家家主,我却感觉它并无攻击的意图,反倒透着悲戚与......亲近之意?”古青言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看着古青言真诚的双眼,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甄青竹静默一瞬,试探着提出猜测:“或许鬼嫁衣中的怨魂生前并非是两族的战士,而且交战地附近的百姓?”
“若它当真是温和无害的百姓,又为何会害死张家姑娘呢?”古青言当即反驳了这个猜测。
甄青竹想了一下,觉得有理。她懵懵的摇摇头,不明白张家的事都解决了,古青言为何还要纠结于这些小细节。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挽回甄古府的口碑和商誉吗?
古青言却固执得很,回到府中后又将自己的疑惑讲给了古青舟和睿安。
“二哥哥,你是不知道,言言从大理寺出来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可入神了,我跟她说话都没有反应。”甄青竹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古青言的模样。
古青舟和睿安刚从铺子上回来,官司虽结束了,生意却丝毫不见好转,还要给张家赔付一大笔钱,两人脸上都是一派愁云惨淡。
但见甄青竹这副诙谐的模样,都不禁露出些笑意来。
"我看是你话多太烦人,阿言懒得理你吧。"古青舟嘲笑道。
“污蔑!这是赤裸裸地污蔑!”
古青舟听完古青言的话,也同甄青竹一般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如今他们都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如何能挽救甄古府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哪有功夫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倒是睿安很上心:“三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我们把那鬼嫁衣借过来,叫姑娘研究几日。”
见有人搭理自己,古青言很欣喜,但又有一些忧虑:“张家怕是不会借吧?如今我们两家也算是结仇了。”
准确地说,是张家单方面记恨甄古府。
“三姑娘若是信得过,便将此事交给在下吧,在下愿意尽力一试。”睿安笑得温和,却满含自信。
古青言点头:“二哥哥信任之人,青言自然信得过。”
“睿安,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太英俊了!”甄青竹赞道,又转头问古青舟,“二哥哥你好福气啊,这样的人物你从哪里找来的?我瞧着可比你厉害多了,只做个管事也未免太屈才了吧。”
古青言也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古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