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宋凭语准备陪宋了回酒店。
梁越星一个劲儿想拖住宋了住她家,宋凭语一直没松口,她脸色到最后愈发凛然令人生畏。梁越星偷瞄了眼宋凭语的神情,迟钝察觉她或许有什么事情。
梁越星依依不舍的松开宋了,她字眼有些哽咽的卡顿。
那模样像是受了什么巨大委屈。宋凭语脸色一松,她指腹按了按眉心,似是宽慰。
“她后天才回去。”
“明天不是还要一起玩吗?”
“好吧好吧。”
“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哦。”
荀靳想送宋凭语她们去酒店,宋凭语仍旧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下午是碰巧顺路,现在荀靳在送她们的话,则是麻烦绕路了。面对宋凭语的坚持,荀靳只好耸了耸肩膀表示赞同。
宋凭语没立马打车,她陪宋了漫步走在街边。
路灯昏暗倾洒在两人身上,把身后时而紧挨,时而较远的两道影子拖长。车鸣声阵阵,其中夹杂着路人的聊天声。在如此嘈杂的氛围下,宋凭语轻飘语调仍让宋了一顿。
“你最近怎么了?”
宋凭语停下脚上缓慢步调,她果断转身,泛起严肃的眼眸不似平日柔和。灯光只能覆盖她的头顶,无法照亮她的面部,促使宋凭语的神情辗转变得更加不容置喙。
与之相反,灯光全然能照亮宋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
宋了眼神转动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她找了个理由作势搪塞过去,手掌不自觉去拉扯袖子。
这点细微动作,全然落在了宋凭语的炯亮眉眼间。
“没有啊。”
“我可能是下午有点累了。”
宋凭语洞察眸色压向宋了躲闪神色,她偏头无声叹息了瞬。随即宋凭语拉住宋了手掌,她刻意放轻自己语调,以免宋了太过紧张。
“前面有一家蛋糕。”
“你肯定喜欢。”
尽管梁越星不停替宋了夹菜,可她下咽动作十分痛苦,宛若是强硬把食物塞进喉咙,再强压住呕意吃进肚子。她这些动作,同样没逃过宋凭语的注意。
宋凭语带她去了甜品店后,径直打车去了预定好的酒店。
她今晚没打算回梁越星家,宋了一个人住酒店,宋凭语不放心。
宋凭语把身上的包搁置在一旁,她疲惫身形顺势往沙发一跌,她手指抵在太阳穴处,悠悠闭上浓密眼睫。
“你要想吃东西,就先吃。”
“如果不想,就去洗澡睡觉。”
宋了迟缓点了点头。
“哦。”
宋了眼眸转悠时不时打量陷入睡眠的宋凭语,宋凭语透出疏离的清冷面孔,在房间灯光下显得格外瓷白,她卷翘眼睫覆盖在下眼睑处,呈现两片阴影深渊状。
再往下看,宋凭语呼吸规律,嘴角轻然闭上。
这下。
宋了是真觉得她表姐睡着了。
宋了一股脑拿起她放在床边的衣服,顺带把藏匿外套包里的东西一起拿上。
这是她下午说上厕所时,悄然去附近商店买的。宋了放轻脚步朝浴室走,她背影转过去,宋凭语幽幽睁开了眼睫,情绪交织的深邃瞳孔布满血丝。
宋了状若又要在房间内徘徊,宋凭语再次阖上眼睫。
她心脏上方仿若有一把针似得,宋了脚步每响起一次,其中一根针就会缓缓扎入宋凭语跳动心脏,那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不仅蔓延在一处,更会贯穿全身。
好几分钟后,宋了要准备进入浴室了。
她再次戚戚回眸瞧了瞧宋凭语的睡颜,不知是松气或是失望,宋了脸色一点点垮下。她跨步进浴室,作势想锁门间,宋凭语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宋凭语默不作声,她只是冲宋了摊手。
宋了仍然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同宋凭语打着哈哈。
“表姐。”
“我要洗澡,你进来…干嘛?”
“给我。”
宋凭语只有两个字。
却倏地击溃了宋了所有心理建设,她突然抓狂般把所有东西往旁一砸,宋了哭声凄厉,双手捧住脑袋,宋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迫使她弯下了腰。
宋凭语眼疾手快抢过那把小刀。
她死死握在左手里,宋凭语一侧头,宋了正想拿一旁的东西砸向自己,宋凭语没多想立马挡了过去,宋了手中的利器砸伤了宋凭语背脊。
宋凭语溢出一道痛苦闷声,她眉心紧皱,额间很快溢出细密冷汗。
宋了见状不免吓到了,她哭声愈发加大。宋凭语强忍疼痛站直身,她朝宋了伸手,语调模糊。
“了了。”
“表姐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
“更不会骂你。”
“表姐只是希望,我能有这个资格。”
“陪你一起渡过这段时期,可以吗?”
宋凭语眼眸慢慢攀升起朦胧水雾,她嘴角蠕动了好几次没出声。宋凭语左手撑在一侧,想以这种姿势缓解她背部的疼痛。
“你要是认为,可以的话。”
“我现在需要去医院。”
“因为我的背,真的很痛。”
“无法承受的痛。”
“我需要医生的帮助。”
宋凭语眼眸宛若一个巨大玻璃罩,牢牢的把宋了无措身形圈在内。
她动了动苍白嘴角。
“你可以陪我去吗?”
“你表妹的情况初步判定。”
“是重度抑郁加上焦虑。”
这个算不上意外的答案陡然袭来时,宋凭语浑身仍旧有浓重冰凉穿过。她颓然坐在医生侧面,宋凭语阻止了瞬语言。
“最好的建议是什么?”
“如果需要办理手续,我是她表姐,我可以替她办吗?”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她的监护人呢?”
“我。”
宋凭语斩钉截铁的语调,得到了医生的答应。
对方告诉她现在需要住院,可能之后有一段时间都需要住院。宋凭语行尸走肉般点了点头,她兀自起身去办理手续交钱,之后她便一个人呆坐在医院走廊。
幽静走廊空无一人。
宋凭语手掌中是厚厚一叠医疗单,她眼眸落于上面,却看不清楚一个字眼。宋凭语手掌有些颤,不知是这一路奔波的缘由,或是出于她对医院没有追溯的害怕。
宋凭语没敢在这时进病房,晚上面对宋了发疯状时,宋凭语不是不害怕,她只是不能表现出。现在她是真没一点点力量,能够支撑宋凭语走进那间半封闭病房。
她垂下的眼眸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突兀的长腿。
往上看,是白到刺眼的大褂。
以及,盛柯那张情绪不明的脸庞。
他垂睨状态稍显狼狈的宋凭语,盛柯挑了挑眉,手掌从白大褂内伸出,骨骼分明的手腕递到宋凭语眼前。宋凭语顺他动作往手掌里瞧了眼,是一瓶牛奶。
宋凭语没跟盛柯客气,她抬起无力手臂接过。
温热温度袭来,宛若阴沉了很久的天空,恍然出现太阳的踪迹。
盛柯身形往旁边一挪,他曲起膝盖坐在宋凭语身边。
中间间隔的距离不宽不远,宋凭语甚至是能闻见那股,被医院消毒水压盖住的淡淡檀木香。
宋凭语眨了眨酸涩眼眸,她指腹磨砺着牛奶瓶。
声线沙哑到无法立马听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意识到问题的古怪,宋凭语又立马换掉问题。
“我表妹的事情。”
“你知道了?”
盛柯偏过脑袋,略微沉重的眸色压得宋凭语喘不过气。
她自嘲似得哼笑了声,宋凭语吸了吸鼻子,话语囫囵。
“算了。”
“你别告诉我了。”
“我现在特别累,累到想就地睡着。”
盛柯视线微偏,砸落在宋凭语浸出血滴的背脊处。
他眉心倏地一收,眸底如同风雨欲来前的漆黑。盛柯再次扫向小口喝牛奶的宋凭语,她像是毫不知情般,他肯定道。
“你被砸伤了。”
“没事。”
“晚点再去急诊擦点药。”
宋凭语语音飘零,像一颗已然被吹散的蒲公英。
“起来。”
“我带你过去。”
宋凭语身上那条白裙面料不算薄,这样的情况下,才能渗出鲜红血滴,只能说明她的伤势较重。眼看天气逐渐热烘起来,伤口再不处理会变得麻烦。
宋凭语乍然听见盛柯果决字眼,她喉间轻笑了声,宛若发泄。
“你说我怎么。”
“次次狼狈的时候都能遇见你。”
盛柯目不转瞬紧盯宋凭语,两人出奇陷入了僵持氛围。
宋凭语龇牙咧嘴的站起身,她没朝盛柯方向走,反而是想回到宋了病房内看看她。盛柯抿了抿唇角,大步上前,一把拉过宋凭语纤细手腕,没顾及她的挣扎,拖着她到了急诊室。
盛柯唤了位年轻护士,他只言片语断定了宋凭语的伤势,这让宋凭语莫名挫败。盛柯交代完,包含深意觑了宋凭语一眼,他很快提步朝外走。
护士嘱咐宋凭语先解开衣物,不然她无法上药。
宋凭语看见她拿酒精的动作,脸色倏地一僵,她迟钝挪开自己的注意力,没想拖住护士的进度,她解开衣服的速度很快。
“你跟盛医生认识吗?”
护士上药间八卦问了一嘴,宋凭语已经痛到死掐大腿,忽然接收到了这种话题,她混沌大脑无法转动,宋凭语嘶了声慢吞回答。
“…哦。”
“我们。”
“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