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干净衣物的小蜻蜓一洗那日在牢里的疲态，眼波盈盈，樱唇翘弯，俏丽清素。一旁的池娣容眼底依然是化不开的哀愁，问安后便低头抿着嘴不再言语。

一股不安又浮上楚楚心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包拯的神色，见他一如往常审案那般严肃不带任何情感，又稍稍放下心来。

“起火那晚，我夜探沈府，想借机带小容出逃。撞到那大娘子趁沈应?醉酒在偏房私会情郎，就你们抓住的那黑衣人。”

“韩宥齐？他……“

“他果真是那大娘子的情郎？难怪那日我便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异样。”知晓这隐秘风韵事的飞燕激动不已，匆匆打断包拯的话。

“应该是吧，我偷听到大娘子喊他齐郎。那夜我觉着他们不像久别重逢的样子，他兴许也是像我一样趁着茶宴偷混入府，俩人已经私会过好几次了吧。沈府虽不如皇宫那般守卫森严，但守宅的家丁可不少，混进去也不是易事，也就茶宴和那夜的筵席是个好时机。“

“那他不是都在府里待了好些日子？在沈应?鼻子底下私会，胆子真不小啊！”

“他们那夜说了些什么？该不会是他们密谋杀掉沈应?的吧！“展昭也双眼放光，跟着飞燕急急追问。

公孙策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人儿一模一样的神情态度，摇摇头勾起嘴角。恍如回到来燕镇，那时他俩也是这样闹腾着跟他查案的。三人如同一家三口，边游玩边探案，饿了便拉拉他衣袖让他掏银子买好吃的，遇到好玩的便冲在他前面抢着看热闹，碰到可怖的便缩在他身后捂眼等他处理。来燕镇一行让他莫名生了份责任感，照顾飞燕和展昭好像已经成了他公孙策的头等要事。

“依我看不像，要是下手也只能是那黑衣人。沈老头子醉得不成样子，大娘子虽有些微醺，但还是服侍他喝了些醒酒汤睡下，才到偏房与情郎私会。我听了半响，那黑衣人说的无非都是些让她丢下眼前一切，跟自己远走高飞的话。说什么自己过去负了她，以后定会待她好。这男人真是自私得很，辜负了爱他的女子还妄想她能放弃如今安稳的日子，与自己浪迹天涯。“

“那她没答应？“

“没有，她说什么过去已成云烟，万般不舍也得放下，让黑衣人也放下自己，寻个好姑娘过日子，哭哭啼啼啰里吧嗦的。两人各执己见，说半天也没说清楚，最后还吵了起来。那黑衣人突然夺门而出，吓我一跳。幸好我轻功了得撤得飞快，不然他得发现我了。“

“那他出来以后去哪了？“包拯皱眉思索着小蜻蜓的话，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自己轻功了得？就没追上他？“

“包大人！我轻功了得和这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怎么带小容出逃，随后便去沈宅后门探路了，哪有心思关心沈家主母的旧日情郎去哪了。“

包拯一噎，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干巴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楚楚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隐约觉得小蜻蜓每每与包拯对上话，都带了些斗嘴的意思，有点像很久以前的她。从前飞燕与包拯斗嘴，甚至抢着照顾他，她虽偶尔也会介意，但从未放在心上。她看得明白飞燕对包拯并非男女间的喜欢，有时候飞燕甚至在意自己更甚于包拯，总是楚楚姐姐前楚楚姐姐后，绕着自己转。她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妹妹，像疼爱展昭一般关心她宠着她。可小蜻蜓……不一样。这些小心思与不安，她没有勇气告诉包拯。现下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她没有那个立场身份要求包拯远离小蜻蜓，更何况她还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想躲也躲不开。

“那黑衣人杀掉沈应?就能逼大娘子跟他离开了！我看凶手就是他！“还在楚楚忧思之际，展昭已经摩拳擦掌下了定论。

“傻小子，哪有这么简单，凶手怕是另有其人。“

“为何？若不是他还能是谁？飞燕姐姐，你说那大娘子也中毒了，该不会是黑衣人得不到便要毒死她？”

飞燕眨巴眨巴眼睛陷入沉思，展昭这突发奇想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但世事无常，说不定那黑衣人真做得出来。

公孙策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俩的对话，自觉开口替飞燕回答：“现在尚不清楚沈应?的真实死因，还不能下定论。但那场大火，不是韩宥齐放的。茶宴与筵席相差不过几日，他难有机会盗得池姑娘的火折子。更何况，能想到用火折子行诬陷之事的，定是个了解池姑娘过往且在小蜻蜓入府之前便出入过她闺房的人。”

飞燕侧头看向公孙策，他的推论正是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如心有灵犀一般。这份默契，让她动容。

坐在主桌的寇随之只能看到飞燕托腮侧身向着公孙策，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他却能想象到她眸光流转满是欢喜的模样。有些失落地看看那盘只空了一个的滴酥鲍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的嫉妒继续听公孙策说下去。

“池姑娘，你入府后有谁进出过你的闺房？”

池娣容仔细回想了一番才回道：“三位夫人和五小姐都来看过我。大夫人只是小坐片刻，与我闲聊几句便离去了。三夫人、四夫人和五小姐倒是来过好几次。“

公孙策与包拯对视一眼，朝她点点头。

“小蜻蜓，你刚说那夜大娘子微醺，那她可有喝下醒酒汤？“

飞燕的话惊得展昭猛地站了起身，见小蜻蜓点头示意，当即高呼：“毒是被下在了醒酒汤里！那……那……”

责任感上心的公孙策再次自觉地替展昭接话，“沈应?有可能不是被烧死的，只不过是被毒死的还是别的死因，明日等包大娘验过尸，我们便能知晓真相了。”

“我娘出马，一定能查清真正死因的。”案子有了眉目，包拯不再紧绷着脸，还有了心情打趣道：“这次不知道要剖出哪个内脏了。”

“包大哥，你闭嘴吧！”

小蜻蜓见眼下气氛稍有缓和，福了福身低头请求道：“小蜻蜓有一事相求，请寇大人莫要将小容在此处的事告知她家人。若是让他们知道她还未正式嫁入沈家，怕又要将她带回再次许给别的人家换聘礼去养他们不成器的儿子。”一旁的池娣容红着眼拉了拉小蜻蜓的衣袖，轻声道谢后又郑重跪下朝寇随之一拜。

“姑娘请起，且安心留在我府内，待结案后我自会差人送你离开云华县。“话虽是对池娣容说的，眼光却落在了飞燕身上。

六人的情情绕绕，如案情一样复杂。局外人展昭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