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所以你在那个笨蛋面前也是这样说的吗？”

家入硝子举起酒杯，微微仰面。她手中的鸡尾酒红橙蓝三色相间，每一层颜色的过渡都自然，透色冰块被簇拥在中央，好似鲸鱼喷出的彩虹跨越海上冰山。

“笨蛋？”加藤惠美好似听不出弦外之音，调侃这两位咒术界的“瑰宝”，“还真不愧是同期的交情啊。”

家入硝子无所谓一笑。

“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她说，“而且相比之下，被牵扯到那种事情里，才是最大的麻烦吧。”

“自找麻烦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

加藤惠美看着那双棕色的瞳眸，它晶莹如琉璃，好像已经看透一切，她却不相信。

“家入真的没有欲望，没有不甘吗？还是因为习惯了没有结果，所以干脆告诉自己万事皆空，被失败和无视驯化得丧失了欲望。”

家入硝子对于加藤惠美摇唇鼓舌的伎俩早有预料，此刻反而平静地问：

“原来我在加藤眼中，我也是有价值的、可以被利用的存在吗？”

“每个人都有价值，我从来不会轻看任何人。况且家入你很不一样，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舍得伤害你的。毕竟……”

加藤惠美凑近，此刻她已完全看不出落寞失意，一副完全被家入硝子迷住的模样，全心全对着面前人卖弄。

“——能够治愈他人的反转术式，其价值意义突破咒术师和普通人的界限，不可估量。”

“价值意义、不舍得伤害？”家入硝子眯起眼睛，“所以加藤你也想要拥有吗？”

“那是当然。如果拥有反转术式的话，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第三条生命。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这样的最强辅助，然后把它永远困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让任何人靠近它。”

灯光下，家入硝子看到加藤那张清秀平淡的面孔上唯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五条悟以为她失败，处在弱势，但恐怕他错了，甚至也许……整个咒术部都错了。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啊。”但即便家入硝子，也很难相信面前的女人真的能够掌控咒术界，她毫无波澜地指出，“之前的你，甚至连见到我的机会都没有。”

唯有咒术师和高层才有被反转术式治疗的资格，即便是加藤惠美的身份和地位，在进入咒术界之前，她连知道家入硝子是谁的资格都没有；进入之后，也未必有机会有劳这位咒术界的瑰宝出手。不说加藤惠美，她的“父亲”富坚逸雄在死亡、在反转术式面前，也得按资排辈地等着。

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而反转术式与无下限术式一样都是站在咒术界最巅峰的存在。加藤惠美难道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登顶咒术界吗？

“那么如果我现在受伤，能够得到家入小姐的治疗吗？”女人说，“好歹也算是和家入小姐一起喝过酒的关系，算是亲近了吗。”

家入硝子叹一口气：“比起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你确实要聪明许多，当然也更加麻烦。”

灯光迷离神秘，美人如火如冰。加藤惠美嘴角微微带笑，将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发撩到耳后。

“可惜我也比他们不幸很多，庸人常常遗憾天赋，我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这种怨天尤人的庸人。”

家入硝子嗤笑一声，“但如果真可以选，恐怕你未必会选择成为咒术师吧。”

加藤惠美微微愕然，但很快笑了出来，“确实，即便是假设，作为普通人的加藤惠美也不会容许自己去选择成为咒术师，永远不会，因为那样就否定了她作为普通人的所有意义和尊严。家入……你好像真的有看到我。”

那个女人的眼睛——明明只是一张算不上出众的面庞却偏偏有这样一双眼睛——如污秽油里点燃爆裂的火，如冥冥宇宙中孤独自焚的星。

家入硝子沉默片刻，终于道：“你们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但是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你知道我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加藤惠美故作叹息，“果然其实比起五条悟，让我更加羡慕的是你，五条悟尚会面对恶意，家入小姐却永远会被所有人喜爱、保护。不管什么人上位，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个不会失败的人，自然难以被打动。”

家入硝子轻嗤一声。

“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加藤惠美说。

“什么办法？”

加藤将酒杯凑过去，和她轻轻碰杯。

“那就是成为家入你最好、最亲近的朋友。不会拒绝我吧，Leiri さん。”

“……”

家入硝子将酒饮下，轻声感叹道：“还真是不择手段的加藤呐。”

加藤惠美莞尔一笑，她还准备在说些什么，室内的酒吧里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