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的异能是身份确认。

亚尔弗的情报让丛黎的记忆回放了好些胶卷，碎片线索和画面涌进她的脑中，如草蛇灰线。

第一，她第一次和组织那些人见面的时候，白前在场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渡鸦”的身份。

第二，苍术和冷青初次交手的时候，组织没有提示，是因为冷青遮掩自己的外表，导致白前无法确认她的身份。

第三，她向组织解释停电断信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时，组织对“她里莎船长”这个说辞没有产生过多的疑问，也是因为白前确认了船长的身份。

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

问题是，白前对她的身份确认判定到底是什么？

白前知道盒子里的不是原来的渡鸦了吗？白前知道她的异能是“高维空间”了吗？

第一个问题可以参考冷青和霜，如果白前无法辨认出这两个玩家非本人，那么说明她的玩家身份基本上是保密的。

第二个问题还无法判断，阿魏问过她的异能，但如果白前向阿魏撒谎呢？

丛黎思考完这些，开始应付眼前的状况。

不速之客走进临时据点，径直在沙发上坐下。他有一头和整体风格颇为不搭的粉色头发，其余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我不知道你刚才撕下海报的举动到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过你大概知道我的异能是数字加成了吧？”

燕尾瞥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目光扫描到了屏幕下方的显示器编号，习惯性地把这些数字纳入脑中。

见苍术戒备的模样，燕尾挑了挑眉：“不用那么紧张，我习惯到一个地方先扫描数字了，没有要和你对战的意思。况且，我的数字收藏只能持续五分钟。”

丛黎觉得这个名叫燕尾的人给她的割裂感很强，就像他的粉头发和黑衣服反差一样强。

气势汹汹地踹翻金属门进来，结果和善地说“没有要对战的意思”，甚至主动暴露自己的异能特性？

鬼才信呐。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自己不能带任何数字，否则我的异能会失效。”燕尾按了按眼镜上的按钮，继续扫描着房间里的数字。

燕尾越是这么说，苍术越像炸毛的猫，肌肉线条戒备地绷紧。

“所以啊，我这种很依赖环境的异能者遇到结界能力者就完蛋咯。”

“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才放心地告诉你。”

燕尾看向苍术，笑了一声。

这无疑是侮辱。

丛黎不知道该说燕尾高傲还是该说他这样做是一种战术。

好在苍术是仿生人，他没有被这种心理战术影响，他保持着警惕：“请问，你的来意。”

燕尾的身体向前倾，一手撑在膝盖上，伸出另一只手，阴影从上方打在他的眼镜下，显得压迫感十足：“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了。

苍术注视着沙发上的那人，瞳孔中流动着冷色泽。

“什么东西？”他问。

“盒子。你一直带着的那个，”燕尾答得利落，推了推眼镜又补充道：“这样说好了，我可以鉴定你的身体数值，不可否认，你的身体力量攻防都强。但如果我在踢向你的时候把大部分属性点集中在我的腿部力量上，你抵挡不了。诚然你可以重启，但我可以不断改变我的力量支点，让你一次次地死亡。”

他说话的时候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显然对自己的力量胸有成竹。

“我说那么多，可不是顾惜你的性命。少使用点异能对我来说很重要。”

“更何况，我们还不一定不是同一阵营的呢。”

丛黎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对苍术道：“不要动手，等组织的消息。”

苍术却不出声，他依然如狩猎般分析着、等待着时机。

燕尾似乎是料到了什么，悠闲地交叠起双腿：“我有时间，你尽管等你那边的人联系你。”

丛黎：“苍术，别那么轻易地消耗死亡次数，我觉得他说的对。”

苍术在程序转语音声道里忽然回答道：“但我……”

她：“什么？”

他：“我无法表达。”

组织还没有回复，但丛黎越想越觉得燕尾背后的势力和组织有联系甚至有合作。她左思右想，最后利用亚尔弗给苍术的占卜词像哄小孩一样对苍术道：“占卜词里说了，分离是必然的。”

她话还没说完，苍术的身体僵了一下，眼中失去焦点。

“说不定就是指现在的情况，苍术，耐心等组织的回复。”她说。

他：“为什么？”

她：“哪个方面为什么？”

苍术程序转语音的声音时起时伏：“为什么你阻止我？除了利益考量，为什么？”

丛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还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占卜词是那样的，为什么组织一定回复，为什么不能动手。

她沉默了一下：“你说你最近开始担心死亡了。”

这段对话是曾经在她里莎船长号的甲板上发生的。

她：“没有人会把你的记忆存下来，你开始担心死亡了。你是这样说过的。”

苍术：“但占卜词里说了，以死的代价失而复得，我终究会死亡，我迫不及待。”

“不是现在。”她说。

亚尔弗的占卜词坑人，丛黎头疼地想。

“现在你死了谁来让你复生？况且，占卜词中‘分离’在前，‘死亡’在后。”

苍术芯片里扫描分析现状的程序停了下来。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灰尘在扬升。

一场漫长的拉扯中，双方都静止不动。

组织终于来了消息：“是合作伙伴，把盒子交给燕尾。”

苍术的双手垂在身侧，他低下眼帘。

模拟外景窗户里紫色红色的霓虹灯光彩流转，照在他的脸侧。

“但是只有你在意我，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看待。”他说。

燕尾看到他放弃了戒备姿态，靴子在地板上一蹬，站起身朝这里过来。

他单手拿过盒子，捏碎了贴在盒子上的微纳耳机接口贴片。

把盒子随意扔进腰间的物品袋里，燕尾什么话也不说，扬长而去。

苍术的微纳耳机里寂静一片，他没有听到她的回复。

就像萤火虫离开了，把整个心脏撕扯得四分五裂一样。

……

丛黎一焦虑就开始复盘。

首先，她必须要解除现在这个盒子的状态，做完刺杀总统任务就去找黎舍之，恢复自由，免得像现在这样被人带来带去。

其次，关于她使用了生命水药剂后异能增强，甚至能把活物带进空间里，这一点可能和之前思考的可能性有关。

那时，她和她里莎船长对战时，当她的生存意志提高，就自然领悟到了“高维显形”和“法则审判”。再结合叶提星快被异能吞噬时的情形，不难推理出——

生存意志，自我意识，异能抗体，这三种东西是息息相关的，任何一种都能增强异能。

它们既是对抗异能吞噬的阻断剂，也是增强异能的催化剂，重点可能在于异能和抗体之间一种微妙的平衡。

第三……

燕尾已经到了目的地，她暂停思考。

“幕僚长。”燕尾向幕僚长报告了几句话，把盒子放下后很快离开了。

一个黑西装青年正翻看着桌上的纸质文件，沉静肃然，连睫毛都安静不动，偶尔才会扇动一下。

纪学默。

库金利区幕僚长。

她里莎船长号上调查组的组长。

“在船上的时候，我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纪学默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