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没敢耽搁，快速下潜。

谢天谢地没有迷路，幸运的回了家。

家里人没发现他们跑了那么远，因为狩猎队回来了。

沈白术去了领主家，钟然居然又不在，她在心里嘀咕了句。

领主家是有战士守门的，不过都认得她，没拦着。

沈白术游了一圈，只有最大的会议室门紧紧关着，里面传出驳杂的气息，人还不少。

没让她等太久，屋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看清其中几个陌生的人鱼，沈白术眼睛陡然瞪大，外族？

而且他们怀里居然还抱着人鱼蛋？

她奶提到过，多年前曾有外族的鱼过来交流，但纵然人鱼的蛋壳再硬，作为幼崽都会被精心的保护好，怎么可能贸然带入别的群落？

要知道，别的蛋可不像她捡的那只那么特殊。

蛋壳太厚，是听不到外界声音的，很轻易就能养熟。

想到从溪木群落听到的海底火山爆发的消息，沈白术眉心猛的一跳。

＊

“你来了。”

领主正在埋头记录，为方便，他刻的是巫简。

很显然他要比钟然熟练很多，一边刻录熔山群落带来的重要消息，一边还能正常和人交流。

“老师，我今天带人去上层狩猎，遭遇了海龙翻身。”

“什么？！”

领主大惊，手一歪，刻刀差点伤到自己。

沈白术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闭紧嘴巴。

领主放下刻刀，严肃道：“仔细说说。”

沈白术大致地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然，因为大家都没有面板，她也没有准确说出小马的技能，只说他自己操作的。

领主听完，久久不语。

沈白术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人鱼真的会吃同族吗？”

这里的同族俨然就指的是人鱼这么一个大概念了。

“不。”领主肯定的回答了她，沈白术刚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因为人鱼肉又酸又苦，不好吃。”

噔噔蹬！沈白术后退三步，惊恐的望着他：你吃过？

领主露出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

沈白术眼神拒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领主回归严肃，认真告诫：“人鱼不能吃同族，因为吃了会发疯，吃过人鱼肉的都是海兽。”

“面对这样的鱼，不要心软。”

说着他又走过来摸了摸沈白术的头，安抚道：“不过你之前做的就很好，你们还小，遇到危险跑为上策。”

沈白术心说当然，我可是把我妈的教导牢牢刻入了脑子。

她转而问起那些外群落的人鱼。

领主露出悲悯的神情：“熔山群落住在火山附近，爆发太快，领主没来得及发出预警，领地就已经被淹没了，只逃出了一部分人鱼和人鱼蛋，他们失去领主无法独自生存，过来求救，决定加入我们群落。”

沈白术顿时沉默，天灾是最无情的。

“您答应了吗？”

“嗯，明天过来帮忙，狩猎队带回了我需要的药草。”领主看向一个方向，“这个时间，钟然的神胎也该孵化出来了。”

钟然小时候是跟领主一起住，不过等她大了就坚决要求搬出去，领主便在附近给她建了一个小屋。

原来门关着是在闭关孵神胎。

沈白术忽然好奇起来：钟然的神胎会是什么样的？

是器物还是她这样的活物？

＊

领主给熔山群落的人安排了住处，沈白术想了想，回家抱起人鱼蛋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这一片原来是他们的教室。

这会儿已经有人在附近敲敲打打，大概是房间不够，打算给他们再建几间。

沈白术的到来引起了警觉，但等注意到她怀里的人鱼蛋，戒备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

还有人认出了她，知道她跟领主关系亲近。

一个看着像队长的人鱼走了过来，一番交流，沈白术表现出对他们人鱼蛋的好奇。

那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沈白术带进了房间。

刚一进去，沈白术的眼睛都直了。

好多、好多蛋！

不是说火山喷发只带出了一部分人鱼和人鱼蛋吗？

怎么有这么多？

只见摆满屋子的架子上，几乎每一层都放了人鱼蛋，人鱼蛋挨挨挤挤，乍一看，快有上百个了！

“你们群落，人口好多……”

沈白术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

人鱼族虽然也讲究多子多福，人多就是力量，但受限于生理结构，普遍漫长的两百年里，最多只能生一到两个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磁场原因，同族的，怀蛋生娃特别容易挤在一起。

比如他们群落，虽有几百丁口，但沈白术这一辈也就是年龄差在五岁上下的，只有二十八人一起经历了觉醒仪式。

有几个没到十八岁，被领主判定到了成年标准，就提前上了。

目前群落的未成年只有两个，一个两岁，一个三岁，都在蛋里没孵出来，倒不用担心迁移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对此，沈白术还暗暗吐槽过：这人鱼新生儿出生简直跟潮汐似的，一波一波。

好在没有什么发情期的设定。

此时她算了算比例，不由惊叹：这熔山——得是上千人的大群落吧！

就这么灭掉了，也真是可惜。

谁知那队长摇了摇头，苦笑：“没有，我们群落的人和你们差不多。”

她指了指一个架子：“只有这个是我们熔山的蛋，其他都是路上捡的，他们群落塌了，海水被浓烟与辐射波及，临死前送出这些蛋，发出了求救信号。”

“我们还有一些族人在外面捡，我带人先把蛋送过来了。”

沈白术一时只觉心惊肉跳：这一波火山爆发得波及多少群落！

听领主说了熔山的惨状，她还挺同情的，结果他们居然算幸运的。

队长听了也不禁点头，悲伤道：

“我们住在火山边上，对这种力量天生比别的人鱼敏感，再加上我们领主耗尽最后的力量庇佑我们，才逃出这许多人……可其他群落，却没有这么幸运。”

沈白术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蛋，蛋轻轻蹭了蹭她，像在安慰。

又是海龙翻身，又是火山爆发，记忆中天灾没有这么频繁的，难道这玩意也跟潮汐一样，一波一波的来？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细细的观察了一波人鱼蛋，果然花纹各不一样。

按照相似性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人鱼临死送出蛋，外群落也毫不芥蒂地接收蛋，这倒不全是出于对幼崽的喜爱，而是同等天灾下，人鱼蛋活着的几率比人鱼大。

厚厚的蛋壳是他们天然的保护舱。

出生后或吃下蛋壳，或将蛋壳调成药膏能隔绝辐射污染。

还有一种说法，带着蛋在外狩猎都能安全几分，冥冥中有幸运之神保护。

这片荒海，好似对蛋格外宽容。

＊

又过几日，熔山群落剩下的人鱼也带着捡的蛋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抢救出来的几具人鱼尸体。

领主召集群落的人给他们举行葬礼。

正巧因为熔山这事，她奶报名的狩猎队还没有出发，人数难得齐全。

这是沈白术记忆中的第二场葬礼。

第一场她还小，很模糊，只懵懵懂懂的被大人抱着。

人鱼的生命力其实很顽强，鱼尾裂成两半都不一定死，但奈何海底总有一些他们也无法抗衡的灾难。

葬礼举行的地点在群落中心，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此处。

沈白术看到签到点在发光，一颗圆圆的珠子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被领主握在掌心，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念叨。

特殊的音波波纹和领地核心的光芒一起扩散开，将那几具熔山群落的人鱼尸体罩住。

剩下的熔山人鱼齐齐上前一步，大声的吟唱着。

他们身上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只是在蓝色中夹杂了许多红色，在幽暗的海底很鲜艳。

沈白术觉得这飘忽不定的，像是火焰在燃烧。

难怪他们明知危险，也要住在火山附近。

他们的血脉之力与之相关。

挺不可思议的，水里的人鱼竟然属火？

可仔细一想海底也有火山喷发，又觉得不奇怪了。

海底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也会诞生各种神奇的物种。

红蓝交融的光芒与领地核心的乳白色连在一起，渐渐的不分敌我。

领主的吟唱声忽然高亢起来，这像是一个信号，沈白术等原群落的鱼也开始吟唱。

没有具体歌词，但莫名的她听懂了其中意思：

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群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的好兄弟了，热情、包容，带着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熔山群落原本低沉的声调也开始拔高，开始活泼。

沈白术抱着人鱼蛋，心想：声音，还真是人鱼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处处离不开。

但这辈子没有产检，也不知道蛋里什么情况，可千万别生出一个哑巴。

再一看那么多被熔山鱼带过来的蛋，瞬间头皮发麻。

可都已经生下了，总不可能把他们塞回去，难怪怀蛋的必须是强大的一方。

强大的才能继承更好的基因啊！

等这首歌唱完，领主那里也到了尾声，蓝色的光芒缓缓回收，最后收起的是属于领地核心的白色。

沈白术眼睛眨了眨：是错觉吗？她怎么感觉领主那颗珠子里有一个小房子？

本来珠子也就巴掌大，房子就更小了，让她想起核舟记。

因只是一闪而过，无法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光芒消散，地上的尸体也消失了。

这便是人鱼族独特的海葬。

埋在外面容易被海兽吃掉，只有融进领地核心，才能永永远远的陪在亲人身边。

哪怕迁移了，也能把他们带上。

葬礼办完，群落内的气氛果然好了很多，大家跟蚂蚁一样忙碌起来，打包行李。

沈白术等年轻人鱼都被抓了壮丁，去给领主帮忙。

迁移的日子已经定了，一个月后正式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