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

你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思绪又倒退回上午那段时间。

为了不那么有针对性，你特意换了一家侦探社。

拿着刚收到的关于温馨孤儿院和红太阳福利院就职人员及幸存孤儿的资料，你借口睡觉躲回了房里。

本就贫困的温馨孤儿院，当年加上院长也一共才三个生活老师，十来个孩子，外加一个保安。

经营不善倒闭后，90%的孩子都被分散送往西临市别的孤儿院。

院长吴女士仅仅只带走了两个女孩，据说是实在有缘又不忍心，就算挣钱也要养活孩子。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生活老师因为身体素质跟不上，在那之后就和女儿出国生活了。

第三位年轻女老师姓陆，通过照片你立刻认了出来，就是梦里讲台上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

唯一的男保安就是刘建国，在孤儿院倒闭后入职过一家出租车公司，做了一段时间，最后因为总是偷奸耍滑而被公司辞退。

转向红太阳福利院这边，开场就是舒适大气的环境。

那位陆老师显然跟着吴校长一起转移了阵地，还带着你和银竹一起。

经验丰富的生活老师，便利的生活环境，财团的支撑庇护，甚至在福利院内建造了独立的教学体系。

美其名曰帮助孩子们慢慢适应社会生活，不会因为没有过渡阶段而受到外界的欺负。

想来孟庭生的学生辅导也和这里有点关系吧。

这里更是将福利院分为东西两院，东院多是心智有问题容易被歧视的儿童，而西院则是正常可领养的孩子。

你看着那些容貌精致的“问题儿童”，竭力压下想吐的欲望。

那年着火的也是东院和供老师们生活的宿舍楼，陆老师、吴校长以及所有你熟悉的面孔，都被那场大火吞噬。

西院幸存的孩子们在那之后也被分散送往不同福利院。

有关东院的所有一切，仅仅只剩一个因为女儿结婚请假不在的罗敏。

那个守在禁闭室门口的女人。

她竟然在十四年前死亡了。

火灾后，她又辗转干了不同的活；大概是攒了一笔钱，年龄大了以后就回到村里，享受着悠闲的养老生活，还时常会去帮闺女带外孙。

出事前，罗敏与女儿女婿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大吵了一架，赌气回到村里。

结果却莫名手脚被绑死在自家卧房里，直到第三天才被人发现。

摆在尸体一旁的手机记录显示，她在死前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通话。

可惜对方是不记名手机，同时经过特殊处理，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而罗敏的死因是心脏病发，疑似是惊吓过度引起。

另外，保安刘建国去到江宁市的日期，正好也是红太阳福利院最鼎盛的时期。

这样混吃等死的家伙，来到江宁市不久后就买了一部二手车，照旧是有一餐没一餐地做着载客生意。

直到红太阳福利院关闭，他就这么一直做着出租车生意。然后来到长河市又开了好几年车，最终明明还不算不能自理的年龄，就提前住进基础设施完善环境良好的静安养老院。

其中莫名令你在意的，是一个叫何琪的女孩的死亡。

何琪原本是红太阳福利院西院的孩子，而后被政府分配到另一家福利院。

靠着政府扶持考上了一所专科院校，有机会学习一技之长，出事前临时在一家生活超市工作攒钱。

还有一个感情不错的男朋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她却在某天夜班结束回家路上失踪了。

再次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破破烂烂地躺在天桥桥洞下，遭受了一群流浪汉的侵犯。

何琪无法面对这一切，精神崩溃后自杀离世。

而这一切，只比罗敏的事件早了两个月。

又是2006年。

红太阳着火，何琪自杀，罗敏心脏病发。

然后是现在的刘建国被绑架。

这是一场针对红太阳福利院的复仇。

拥挤的车队一点一点向前挪进，你看着头顶显示的“明春县 30公里”字样，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

资料显示，刘建国退休前有钓鱼的爱好。

每个月总会抽空几天去钓个鱼休息休息。

虽说场所不固定，他经常好些江河湖泊鱼池的乱窜，但最常去的还是长河市下面明春县天胜村旁边的长绿江。

甚至投入到常常会钓一整夜。

看着他社交平台上每每去过长绿江后，总是喜形于色地连发好几条朋友圈，明明正常的话语，却总让你隐隐的不太舒服。

银竹那边应该是铁了心要杀刘建国，完全不回应任何关于他的对话。

你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趁着李女士午饭后回家，立刻动身开车去找答案。

比七竹村还要破烂的土路，路边的野草快有人半个身体高。

你把车停在树丛草堆遮得严实的位置，跟着导航徒步向里走。

要去长绿江，就要经过天胜村村口绕村外半圈。

很难想象那样的几栋土房要怎么住人，工地预备拆迁的房屋或许都比这些看着要安全。

人烟罕至，就连村口的老黄狗也失去了吠叫的力气。

你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摸到长绿江旁，这一段算是中下游，天胜村平时的吃穿用水大概就是来自这里。

有位老奶奶正蹲在浅滩处，漂洗着手中的汗衫。

青苔肆意，本准备起身的奶奶身形一晃就向前栽去，你惊得从背后拽抱住她的腰，两人齐齐倒在杂草丛里。

“哎哟……”

“没事吧？有受伤吗？”

她缓了一会儿才在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模糊的双眼眨了半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杂草。

“没事，没事，还算皮实，谢谢你了啊闺女。”

你替她收捡着洗衣盆。

“闺女，你遮得这么严实，不是我们村的人吧？怎么来这了？”

你停顿了一下，可对方却又自顾自地帮你找了借口。

“难道又是个来看什么风景的吗？咱这破地方，也就这条江能看看了。”

你顺坡点点头：“就是出来放松放松，这衣服也是遮太阳的。刚好走到这边，就来看看。”

奶奶挎着洗衣盆：“城里人就是讲究，常看看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也就你们这些人爱看。哦，还有那些钓鱼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过，咱这荒凉，闺女你看两眼就早点走吧。晚些天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在这不安全。”

奶奶看了两眼天色：“这世道，之前附近村子还有小姑娘被拐子拐走的，警察都来了，也没能找到。不安全呐……”

“失踪？是和我一样大的吗？”

奶奶摇摇头：“这年头，读过书识点字的谁还愿意留在村里？都往城里挤了，也就我们这些老的小的待在这。是几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父母城里打工去了，作孽哦……”

“那些拐子也就那阵在我们这里犯过，后来应该是窜到别处去了。不过可不是我吓唬你，你还是要小心着些。”

你应和着答应一会儿就离开，奶奶这才迈着步子离开。

你逆着水流不断向上走，长绿江中段有一部分途径一片面积不大的黑水柳林。

林中树木最茂密的区域有一间简陋的木屋，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

推开的木门带起一阵烟尘，你微微偏头避开，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大约是供给过路人歇脚的地方，你却莫名感觉有些别扭。

这里地处偏僻不常有人，那些木制家具有的都已经生虫上腐。

一不留神，你被床脚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一块边缘微微翘起的木板。

费劲拉开那张单人木床，沿着缝隙撬开后，是一个形状方正能只容纳一人的洞口。

你握紧手中的短刃，电筒的光线隐约扫过地窖，确认无异样情况后，你撑着洞口跳了下去。

地窖不高，你站直后抬手就能伸出洞口。

一块平坦的石头稳稳放置在脚边，大概是让人向上爬的时候垫脚用的。

地窖空间气味难闻，两层口罩都有些难抵。

你细细扫视，杂乱的抓挠痕迹遍布每个角落，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污渍嵌合在木板缝隙处，隐隐蠕动着什么，让你完全没有近看的念头。

甚至还有一小摊一小摊乌黑发臭的异物。

肺部的空气有限，你踩着石头爬出地窖打算换一口气，半截身体刚趴在地板边缘，耳边已是无法抵挡的破空之声。

被敲晕之前，你大概感觉到谁扑过来拉住了你往回落的身体。

——

“唔……”

心跳声像被无限放大在耳边，伴随着后脑一阵一阵钝痛。

杂草扎得侧脸瘙痒刺痛，你下意识想抓挠，这才发现双手被人缚在身后，双腿也被捆住。

闷哼地靠着腰力勉强坐起，眼前被人用纱巾紧紧蒙住，只能隐约看见天边仅剩的一线光亮。

眩晕感让你无法集中意识。

“宝贝，你真的很聪明。”

缥缈如烟的嗓音像一杯轻盈顺滑的利口酒，带着香艳的气息。

“聪明到，我越来越希望你站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只有彼此。”

“为此，需要你自愿主动，或者我不择手段。”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