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饭桶吗?!”
“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看着飞了?!”
“要死也要等我们拿到东西再死啊!”
“操!”
“还不给我派人下去捞?!我看你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今天的早班地铁上此起彼伏播放着以上对话。
那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网上的一段影像。
画面里被追逐的狼狈女人,说是警察实际更像□□的一群男人,以及女人落水后才入镜,骂骂咧咧气到爆炸的地中海男人。
无比爆炸的内容刺激着每一个犯困的上班族。
顷刻间,这段视频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在网络上传播。
当其中有人认出,最后出现的男人疑似长河市下某个县城的县长秘书时,网民更是沸腾了。
各种各样的猜想层出不穷。
拎出别的事件来压热度的操作也敌不过民众吃瓜的热情,不过从地上转移到地下讨论而已。
某些网友的戏言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踩中了背地窥屏的几个人的肾,气得他们纷纷把手下人喊去痛批一顿。
——
林舒文赶到病房前,一直在想要找什么理由安抚可能失去理智的权顺荣。
可当他拉开房门,对上无比理智甚至能说得上情绪稳定的师弟时,却又觉得头疼。
“这位患者,医生已经交代过了,以您的情况,我们不建议您现在就出院。”
“我回家也能静养,换药可以自己做或者家属辅助,也会定期回来检查……”
“您可以先去忙了,关于出院的事我们会再慎重考虑一下。”
林舒文送走劝说的护士,转身盯着沉默的权顺荣。
“做完手术才一天,你打算去哪儿?还回家静养自己换药,你信吗?”
林舒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师哥,我没办法在这里等着。”
“我躺在这里,感觉要疯了。”
“她受了伤,被人追,还掉进海里。”
“我什么都做不了,师哥,我会疯。”
权顺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全程语气平淡稳定,可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林舒文哽住:“你看到视频了?”
“我妈找借口不让我看手机,但是整个医院都传遍了。”权顺荣冷笑,“热度压得再快,也拦不住想讨论的网民。”
“我认识那张脸,四平县前段时间上任的新县长的秘书。领头的□□是县公安局刑侦科的头,上次市里交流学习的时候,我见过他们。”
“他们确实是警察。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明显和那群绑架犯是同一个目的!”
“我不信师哥你看不出来!”
他竭尽全力地抑制心里那团火。
“你冷静点。”
林舒文按住被角,神情严肃:“你以为我这个关头为什么会同意调岗?”
“直白地说,我就是想查清你妻子隐藏的一切才来的。福利院绑架案,薛家母女直播案,受害者都和江宁市某个福利院有关。”
“你妻子的父亲也曾经在那家福利院辅导过孩子。”
“她当初突然离开江宁市,来到陌生的长河市,却又在这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明明被袭击了,结果却又能平稳度过这十年。”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明显还有另一个推手藏在幕后,几起案子的目的都是想把当年的事重新翻出来,所以极有可能遭受到来自第三方的人的反击。”
“结合视频里的对话,这些人怀疑你妻子手里可能藏了什么不利证据,这就是她被盯上的原因。”
权顺荣急道:“那……”
“那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林舒文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有几方都在压这件事吗?一个早上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网安队挨骂的声音几乎响彻整栋楼!”
“如果我们要动这个案子,必定会受到多方辖制。”
“尤其是你,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靶子!”
权顺荣愤愤砸了一下床沿。
“那也要查!”
“是,是要查。但不是你查,至少不是你现在查。”
林舒文眉间仿佛燃着一团火:“我和路虎谈过,他还算可靠,而且我们都有相同的怀疑。在你养伤的期间,我们会尽力去查。”
“警方也已经派人在打捞了,小权,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他拍了拍权顺荣的肩:“关于他们在找的东西,你有什么想法?”
权顺荣努力平复情绪:“她当初受伤遇到我妈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后来伤好以后,因为失忆,她也没提过要回家的事。
也就是我们订婚后才去了一趟江宁,看了看她父母。她们在江宁的那个家,几乎是个冷清的空壳子……”
“你注意到视频里她最后那个动作吗?似乎是想把脖子上的什么拽出来?”林舒文提醒道,甚至扩大视频截图递到他眼前。
权顺荣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丈母娘留给她的,婚后我们回江宁去的那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出了那枚玉佛。”
“旁边还有她妈妈亲笔写的小卡片,是庆祝她18岁的生日礼物。”
——
“姐,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犄角旮旯里的黑诊所,时蕴担忧地把你从头摸到脚。
“没事。”
你制止了她的动作,抬手间扯得你下意识蹙眉。
哪怕你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半夜跳海还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浑身青紫一片。
“我们的计划很顺利,现在那些人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在你开口前,时蕴就回答了你关心的问题。
“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做事至少不会太束手束脚。”
知道你真实身份的除了孟家夫妇,就是吴娟,银竹,还有当初杀死真正孟念安的那个男人。
孟家夫妇已经去世,吴娟死在那场大火里,你查过那个男人,也死于老年疾病。
这就等于只要银竹不说,你就一直是孟念安。
“动静闹得大,警察又一直没在海里捞到什么,大家都猜你是不是……”时蕴欲言又止地偷偷瞥你,“姐夫那边……”
“那对他好。”
时蕴叹了口气,看见你一直下意识握在手心的玉:“姐,你的这个,真的是他们要找的吗?”
你愣了愣,仿佛才意识到在你手里印出印子的玉佛。
摇摇头:“不是,这只是一块护身符。”
失忆后第一次回孟家,你和权顺荣在季茹云的房间找到了包装好的礼盒。
季茹云的字很漂亮,隽秀地写着“祝贺你18岁生日,望你心想成真,有灿烂的未来”。
那时你对一切都很陌生,看见这份礼物只觉得酸涩又心软,你似乎有个爱你却早逝的母亲。
所以你小心珍藏。
记忆恢复时,你只觉得茫然无措。
你竟然真的短暂拥有了学着爱你的“母亲”。
哪怕你们的开始都是错误。
可脑海里的回忆却停步在18岁生日前夕,关于之后的一切,直到你在长河市受伤这中间的记忆,就像是关在另一个待解锁却找不到密码的箱子里。
“今晚出发去江宁。”
——
来回比对着证件和你的脸,时蕴不由得发出了惊叹:“牛啊姐!和照片上的能以假乱真了!”
你接过时蕴早就替你办理好的证件,收拾进贴身钱包:“是你办的好。”
那是她加急帮你弄来的,了不起的人脉正好找到一个跟你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你只需要遮掩四分特征就能和从前完全区分开。
“姐,你真不带上我啊?”
时蕴眼巴巴地拽住车门。
你笑了笑:“做我坚实的后盾吧。”
刚驶出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副驾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银竹——[藏得还挺深。]
身份揭晓后,银竹也没再继续标注代号。
见你不回,她又继续发送下一条简讯——[如果你要死了,我一定多给你烧点钱。]
[我不会死在你前面,不过作为朋友,或许到那时我也能不计前嫌给你烧点纸。]
你借着红灯的功夫飞速按下几句话作为回礼。
[难得你会承认我这个朋友,看来跳海还能让人头脑清醒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汇合?]
[过几天吧,受伤了,得养好才不会耽误后面的正事。]
看着头顶一闪而过的城市标志牌,你缓缓踩下油门。
——
“姐,不管是明面还是背地里,都没有查到你父母有任何信托或者保险柜业务。”
耳机里传来时蕴疑惑的声音:“会不会是藏在你们家里啊?”
你拽了拽宽大的连帽。
“我里外都翻过了,那个家是空的。”
就连季茹云的那个暗匣也只孤零零放了本日记,而且那群人如果找出了什么端倪,之后完全不必再去找你。
“姐,会不会,会不会其实什么都没有啊?”
时蕴小心地提出猜测。
孟庭生仓促死于人为意外,而且以那个人的脑子,你不觉得他能想到捏人尾巴。
而在你的梦里,季茹云也是死于人为胁迫。
她什么都没交代过你,甚至或许对于福利院来说,她还没你这个当事人了解情况。
你抿了抿唇:“有可能。他们或许只是防患于未然,毕竟孟庭生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动手也可能只是宁杀错不放过。”
你望着有警察出入的居民楼:“没关系,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有证据,也可以自己制造。”
你把手揣进口袋,转身准备离开,却差点迎面撞上一位老太太。
她穿着白蓝相间的病服,满头银丝凌乱地飞舞,银质手环在她握紧你小臂的那瞬间,硌得生疼。
让你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的原因,只是对方脱口而出的那句呼喊。
“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