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说大一放开了玩儿因为是最后的容错期,大二荣升学姐再没有人会为你的迷惘找借口。
蒋鹤贤说朱妏妏是个后程选手。
她往往难以在一开始有多耀眼,却能逐渐放光放亮。她前期的毫不起色仅是因为时机不到。
例如情书告白这事。
高中的朱妏妏便因肤色干净脸型小巧,身材高挑体格纤美,即便她和亲近的女生组成一个不容他人僭越冒犯的圈子。仍有不甘示弱的男生向她告白。
这在一中与早恋挂钩并非光彩的事。
哪怕朱妏妏清楚身边的闺友偷偷私下谈情说爱,她知道自己不是适合在那年龄做这事的人。
十几封信被遗忘在尘封的时光。
升入大学骤而冒出的二十来位来要联系号码的异性,不怪所有人感叹朱妏妏的“逆袭”。
刘娉语替朱妏妏一封一封查阅真心,最后不满地全都扔在地上,大叹:“理工科的男生忒不浪漫,连表白都写得干巴无趣。”
朱妏妏的舍友已经着手下学期的各项入会申请,为出国准备各项证书。朱妏妏在当下唯一的目标仍只是顺利毕业,再往深远点考虑便是留校考研。
她和蒋鹤贤座谈过一次深入探讨,蒋鹤贤建议她先去把语言证书考出。
朱妏妏心生疑惑:“其实这个任何时候都能考,也不费劲,你怎么偏偏让我考虑这时候呢。”
蒋鹤贤单手支颐,这时听了她的话,一条搁在膝上的腿落地,笑道:“我只是根据你的情况给你建议。既然身边人都考了,又如你说的,不必太费心神,那就跟着同龄人的步伐有何不好呢?”语罢又补充一句,“你别用同样的话劝我,我和你理念不同。”
朱妏妏把手机的考题导出来,用手指着加粗加黑的字体,悉心请教:“我的人生导师,先别说其他的了,帮我把这题讲解一下,我实属没有听懂。”
幼时的朱妏妏便最羡慕轻而易举解决难题的那类顶尖脑子。
显然蒋鹤贤拥有此种令人艳羡的人生,却毫不珍惜。
朱妏妏和蒋鹤贤前后脚出了学校咖啡厅。
她前阵子心血来潮蓄起一头飘飘长发,效果颇佳。身边朋友相劝便去染了奶茶栗色,更衬肤色白皙透亮。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和蒋鹤贤并肩而行,少了许多前来搭讪的问话。从前将她视之中转站的女孩们也都纷纷绕道而走。
这其实是种很正常而水到渠成的成长。
褪去稚嫩的一身读书气,朱妏妏正和万千个注意打扮自己的少女一般留心装扮,气质也在大学的磨炼里蜕变成蝶。
相较之下的蒋鹤贤似乎就毫无变化,他依然少年气十足。
平日套件简单的宽松体恤便出门,眉眼微微含着,有时用手搓揉两把脸,或喝口水消除困意。
不远处杨程远和刘娉语在车边等她们,眼见两人越走越近,杨程远不顾他人的目光径自抬手高举挥动一二。
刘娉语嫌弃他的招摇过市,挽了朱妏妏的手上车。
那头杨程远望着蒋鹤贤的脸色直乐,幸灾乐祸地说:“被朱妏妏督促着上课打卡了吧,看你这脸色难看的,几天没睡了。”
蒋鹤贤摇摇头,静默地坐进副驾驶便望向了窗外。
蒋爷爷的肾病是上学期才查出的,家族的小辈惦着他身为人医,平时也少叮嘱。谅他一个人能照顾自己不必多虑。
谁想上周保姆一个打盹,蒋爷爷在浴室摔了一跤,这下可好蒋家上下兵荒马乱,蒋鹤贤也才刚收到消息未来得及声张。朱妏妏知道此事无疑代表她爸妈也知晓,届时传得人人皆知,沸沸扬扬。
所以蒋鹤贤只将这事按下不表。
蒋鹤抽时间回了趟老家。
蒋家当年原本同根生了两脉。蒋爷爷是第二脉。第一脉的独子膝下无子嗣,特地卖蒋爷爷一个人情收蒋鹤贤当亲生侄子。
蒋鹤贤这人只听蒋爷爷的,三番五次的不冷不热交际下来大伯那头也顿失热情。
老家的人在蒋大伯的主持下决定给蒋爷爷立牌坊。
蒋鹤贤身为蒋爷爷的独孙持了反对票,被大伯冷言冷语地斥问,也毫不动容地反驳:“大伯的一番好意我替爷爷心领了。然而人还好好活着,暂时不必你们百忙费心。爷爷的牌坊,自应该由我这位小辈全权负责,否则我这二十年是白长了岁数。”
会谈结束他立马给蒋姑妈打去电话。
蒋姑妈被蒋鹤贤说得面子挂不住,难咽憋屈,才把自己受蒋大伯胁迫才透露蒋爷爷病情的事,一五一十交代。
蒋鹤贤语气冰凉地回她:“姑妈,你平时但凡靠谱点能兜事的对象,未必会走到次次向大伯服软的地步。”
蒋姑妈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半天说不出话,又不想服软,和新男朋友分手坐在回国的登机口座位上苦闷难发。
她便毫不留情地噎他一口:“你是孝顺你爷爷,他叫你读医你偏偏不读。”
没等她说完,蒋鹤贤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蒋姑妈一脸不可置信地摘下手机,听着耳边的嘟嘟声,一腔烦闷无处发泄。
一个人气得原地跺脚,大骂蒋鹤贤年龄大了翅膀变硬再没人管得住他。
骂了没多久蒋鹤贤那端也拨回线,这次言词更为的简洁:“朱妏妏那,你别再捣乱了,行吗。”
近来朱妏妏诸事繁杂,周末又忙着找本校学医的师姐询问国内外肿瘤专家的交流会。
上周末朱母打电话来诉说朱父病情有些反复,平静多年的家庭又起波动,朱妏妏说不担心牵挂是假又唯恐关心则乱。
恰巧得知有顶尖专家来此会谈。
朱妏妏心想蒋爷爷身体不佳也不去多加打扰,朱母话里话外的意思要她请师姐从中牵线。
朱母故意隐去蒋鹤贤的关系不谈,等朱妏妏提起这个名字方才道来内情,“蒋鹤贤那儿你先别告诉他,妏妏。他未必有几个人脉,到头来还要惊动蒋老师,咱们落个胳膊肘往外拐不请他老人家的坏名声。我们院长也偷偷跟我们说,病情这东西,每个专家的看法都不一样,越让不一样的医生瞧越能融会贯通不是?你说妈妈说的对不对。”
朱妏妏心里明白她言之有理,攥着手机的手不免收紧。
“蒋鹤贤这人挺不一样的。”她缓缓思索才找到合适的词,只是评价起来多少带着旁观的冷静,少了平日的温柔娇俏,“他不在乎这些。”
朱母笑了起来,有意提醒朱妏妏,蒋鹤贤是蒋鹤贤,蒋老师是蒋老师,两亲爷孙不向着彼此难道还会替她们几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着想,少点误会大家都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三天后朱妏妏要到了联系方式,朱妏妏特请师姐到外面的餐楼吃饭,谢了几次师姐都不肯收礼。
昏黄朦胧的灯光照着师姐的脸色酡红,她可不想像其他人认钱市侩,一顿饭足够她喜开颜笑了。
“以后都是朋友,要往来的日子多着呢,何须纠结今天的这点小礼。我们都看得开一点。”
朱妏妏玩笑言语,说:“是的。听闻师姐您也是s市的,这儿的菜符合咱那的口味。”
师姐吃了一块红烧肉,当即赞不绝口地又多吃了两块。
吃完饭外边的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朱妏妏便让师姐在里头避雨,自个叫了辆的士给师姐开门。
师姐在离开的前一秒钟拦着车门,也不顾头发衣服沾染霏霏小雨,朝催促的司机打了个手势。
对方登时吃了闭嘴丸般安静转头回去。
师姐用手掩着嘴说:“刚刚忘记和你说了,这次的忙我出力不多,主要是叫蒋鹤贤的这位小师弟为你上下奔波。”
朱妏妏脸上的表情瞬间失去防备,微张着嘴,开合了一会嗯了一声。
师姐瞧她的目光如同看自己的青葱往事,掩嘴一笑:“这小师弟人长得挺周正,我看他指定对你有意思呢,否则对你的事儿这么上心。但你们当事人身处其中,未必能看得清其中缘故。”
把事情交代了朱父朱母,那二老打上一针定心剂般各自心安下来。
朱妏妏走回学校的途中定住脚,不由折返,没头没脑地走去蒋鹤贤的公寓门口按铃。
她手心火热,头脑也异常地活跃仿佛燃烧着什么火焰。
侧头,从一旁的反光板看见自己苗条的身影映着外面茫茫的雨幕十分寥落。
几声门铃没人来开。她搓搓手些许冷静了心神,一个电话到蒋鹤贤那里。
蒋鹤贤在火车上睡得正不安稳,一时听见朱妏妏的声音,颇以为是做梦。
他揉着浓密而凌乱的一头黑发,把手放到座位上,听清朱妏妏的意思,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你没找我我反倒挺意外,毕竟那人也是我爷爷认识带着见过面的,看在我爷爷的情分,他总会卖我个面子。约了时间么?”
朱妏妏摇摇头,听到那边轰隆轰隆的火车声连忙又说:“蒋爷爷最近好点了吗。我爸爸只是有点心悸,不想再麻烦他。”
蒋鹤贤的笑声清清晰晰地从那头传到这里。
感触到他的体温透着电话线传过来般,朱妏妏不由低了头。
琢磨蒋鹤贤接下来该说什么,她又要挖空心思应对得有礼才好。
蒋鹤贤在狭小的座位里收起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后背靠着座位。
握手机的姿态慵懒而惬意,语调并不严肃,虽然睡眠质量的困扰一直纠缠着他,却从不因此发泄迁怒到任何无辜的人身上。
他轻笑了笑,说道:“那你下次到我屋里来给我做饭吧。想吃你做的菜了。”
朱妏妏脑袋有些发白,耳根通红,此时也不管是被冻的还是被羞涩的。她一手撑着收起来的雨伞伞柄,低咳一声回他:“那你赶紧回来,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收了手机,朱妏妏越想越止不住笑。
难怪有人跟她说觉得蒋鹤贤喜欢她。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时间流逝了一个小时,蹲下去膝盖酸胀发涩。
可是她心甘情愿在这小楼道再等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