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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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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理,昨天蒋老董事长在电梯间威胁之后,蒋鹤贤动作再快也没法一时之间全部转移。除非他早就另有谋算,早早做好了万全之备。

蒋老董事长好整以暇地环胸,准备看蒋鹤贤狼狈收场。

那匆忙上楼又急得衣冠不整的小员工,飞快瞥了眼沉肃的蒋老董事长,根本不敢呼吸,一径埋头直立。

直至蒋鹤贤拾起了所有纸张,扔在他双手捧着的文件夹,意赅着将下巴往门边一指:“小黄,你先出去吧,待会儿我再叫你。”

小黄唯唯诺诺地应声赶紧退了出去。

临行,他还不忘朝蒋老董事长这小声叫了声,以示礼节。

蒋老董事长等后生小伙子完全消失无影,方低嗤一声:“这就是你手下员工的素质。慌起来都六神无主了,怎能想象未来堪当重任。”

蒋鹤贤用手掩上了后面缓缓合拢的办公室门,后脑勺轻抵冰冷金属门板。

他的笑色已经尽数褪得一干二净:“你想把我驯服成任你操控的提线木偶,就能既受你听控,为你日进斗金。又能消除你多年来对我们家的愧疚之心么。蒋老董事长,你打的算盘很诱人,可惜你选错了人。你早该在看见我的第一天就了解我的个性。”

蒋老董事长压着心头升起的一股股气流,淡然倨傲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屡屡被那些生意人刁难吗,就是你这股太过随心所欲的气质。好似你能脱离这个社会的秩序,还能坐拥财富。我现在就是要你知道,不守规则的人会被粉身碎骨。妄想跳脱我们制定的准绳的人终将失败。”

蒋鹤贤头微一抬起,瞧着宽敞天花板上水晶剔透的方灯。他单脚轻轻抬起,倚靠着门身。

额前发丝零落散下,半掩盖蒋鹤贤的眉眼:“那怎么办呢。”他抬头微笑,“我又不想改变。”

蒋老董事长猛地从椅子上豁然起身:“你别以为学生时代唾手可得的成绩和名声,能伴随你一生。何况你爷爷走了后我没见你有多顺风顺水。竟然还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得意洋洋,我看你被断了可挪用资金还能怎么办。”

蒋鹤贤先还懒懒地听任他教训,完了一扬眉,将之前打来的那电话再拨出去。

三言两语简述了,叫那人如何如何把查完可支出的钱财准备妥当,亟等他下午驱车前去支配。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直落地,回到办公桌前。

离蒋老董事长近有半臂距离处停步,蒋鹤贤低下脸,逼近蒋老董事长轻声:“何必做这么绝呢。但晚了一步。您应该在半个月前便开始着手一步步封锁我的资金流通渠道。”

蒋老董事长的眼眸倏然缩了一缩,旋即脑中盘桓了几处他的可操作方案,也不得不承认。

面前这年轻人向来不信任自己而留有后手。

蒋鹤贤早已穿好外套,利落地系了领带,拿起车钥匙揣兜里,手便没再拔出来。

他单手推门,正要出门又回头,注意驻足沉思的蒋老董事长。

蒋鹤贤似乎在好奇,蒋老董事长撑着桌子在想什么坏点子。

稍微顿了顿,然后他好心提醒:“这间办公室的灯是操控感应灯,我一离开便会自动熄灭,连带着门也会随我的远离而自行紧锁。”

那出神思索着什么的老人,望了门口背脊挺直的蒋鹤贤一眼,方才有了些许反应抬起脚。

经过蒋鹤贤身侧时,蒋老董事长却终究侧脸,眼神望着外面虚空,脚步不停:“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这圈子有句话流传甚广,在我年轻时也因骄傲自大尚无资历,被别人玩得团团转。在这满是资本人脉铸就的世界,永远有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以为你能叱咤风云,到头来不过是黏附在蜘蛛网上的一颗小小蚂蚱罢了。”

蒋鹤贤的手仍旧握在门把手上紧攥着,没有松开。

蒋老董事长的狠话,就这么堪堪从他耳际倏然滑过。

“我和你那所谓的什么新闻社社长是向来看不惯彼此,可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这么点交情,公然和我叫板吗。我一句话出去,你那些奋斗的日日夜夜全能一夕白干。至于你想藏在背后的女人,由不得你说不牵涉进来,就永远能相安无事。”

起先,蒋鹤贤下楼进地下室步履尚算平稳,直到开车上坡,他终于控制不住。方向盘使劲往旁边一拐,飙出很远一道距离。

保安望见是他的车赶紧出门敬礼。

蒋鹤贤也不过是瞄了眼后视镜里跟出来的人,车子始终没停足一秒。

蒋鹤贤一面开车一面戴上耳机拨通电话。

四面紧闭的玻璃包裹出一个绝顶封闭和隔音的私密空间。

他的心跳渐渐在来人慢悠悠的接通之际回稳。

那头还不至于躲着蒋鹤贤的电话当缩头乌龟,甫一通了电话,就故作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小蒋总,这刚过午饭点你有何贵干,要是请吃饭我可暂时没空赴约。”

蒋鹤贤面色冰寒如霜的情况下,嘴角还能勾起一缕弧度,自报家名后便开门见山直说道:“社长,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默契是信守承诺,而非中途毁约。你说是吧?”

那社长本就心虚,不知如何面对蒋鹤贤的质疑,仰仗着比他多吃几年盐打呵呵掩饰。

“这事真不能怪我,要问就问你那好大伯吧。他一手遮天,非得把你们的事泄露出去,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拦了。可惜有些人就是要倒戈向他那一方。”

蒋鹤贤笑笑,“你所谓的是什么事?”

那社长听出他倏然变冷的声音,忽然静了静,沉默几秒钟姿态略微放低:“当我说错话了,这总行了。”

他旋即强硬起来,从鼻低放了一声,“我说句实诚话,那就是个女人,哪个腕儿身边没几个倒贴的美女。任别人怎么写就是了。风头过去,你再去收拾人家岂不了了。至于届时小蒋总有没有那能力对付,那就是后面的事了。总之一句话,我也是有心无力啊,要是小蒋总你势力比你大伯还大,谁不敢听你的话?”

后面林林总总的话,几乎都是这老奸巨猾的社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蒋鹤贤没心思再听,敷衍几句挂断。

捺着心头的思绪,他将手机打开来。

一条条看那几张从温秘书那发来的他和朱妏妏的双人合照。

不管蒋老董事长是从哪搞来的,亦或是他和谁合作逼获的。这些拿来要挟蒋鹤贤的照片都将成为老狐狸颠倒黑白的佐料。

蒋鹤贤自己倒无所谓,顶多被人骂几句。可是朱妏妏一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受此耻辱。

情妇是很好听的名字吗,一旦黏上便如蛆附骨。在这权势为天的世界里,他方觉自个人微言轻。

在别人翻云覆雨的游戏里,他无法做到置身事外,面对着被当做棋子利用的人质他更是无力为天。

他到底能干什么?

蒋鹤贤手下捏着皮质方向盘的手心越发用力,青筋一根一根扭曲,凸显在透明肤色的手臂上。他感觉呼吸窒闷,忍不住低头呼出口气。

顺势开了车窗透气,他把乳白色衬衫的领扣解开了两颗单手支在车沿。

小黄快跑了几步,跟上蒋鹤贤停车之地,总算可以歇口气小声说:“蒋总,我刚刚演的怎么样,没给你拖后腿吧。”

蒋鹤贤状态与平常的气定神闲不太一样,低头注视远处一根被雪花冰柱凝结的长柱子,良久。

他淡然开口:“挺好的,辛苦你了。雪下得大了,你赶紧回公司吧,下午我出去一趟,你有事直接留言。”

小黄今早便被蒋鹤贤临时交托了,在蒋老董事长面前演出一场戏的任务。

小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我演习了一早上。没成想其他同事们都惊呼,小蒋总被蒋老董事长摆了一道,被封锁私人可流动资金的当口。

他渐渐悟了,蒋鹤贤看似话寡言少实际全权掌握。

心里头怀揣着这么个秘密,可是兴奋地坐不住。

这会儿却见蒋鹤贤神色,不如他想象的寻常愉悦。小黄也不敢多问蒋总怎么不带个司机开车,垂首忙应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走回去。

蒋鹤贤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站在回家的大门口,雪花早已覆盖在了他外层的浅灰色羊绒双层排扣大衣上。

他衣襟微敞,连带着里头的高领毛衣也落了层雪。无处可走的时候仍是只有回到蒋爷爷生前的房子里。

似乎如此才能平心静气地思索他日后的道路。

蒋鹤贤开门的刹那,脑中闪过很多未来猜测的画面。

有时是朱妏妏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她那母亲,在尚不知自己女儿因蒋鹤贤而被牵连进一桩对决,被编排得一无是处。身后人的指指点点比那天下午她们老朱家门楣被人张贴败坏风俗的纸,将还严重十倍。

有时是他去蒋爷爷的墓前扫墓,他爷爷那张最和蔼可亲的医师照在对他无声诉苦:你为什么要和你无往不利的大伯有来往。

最后这些碎片化的画面,都变为记忆深处,朱妏妏坐在门口的落寞背影。

她瘦弱美丽纤细伶仃,把脸埋进手臂里。

好似已经无力承受他人的蜚短流长。

门咔嚓开了,同时里面发出一声老人的长叹。眉眼间依稀能瞧见蒋爷爷影子。

蒋老董事长恭候多时:“你终于来了。”

蒋鹤贤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一个低头认错。

但蒋鹤贤无论如何承认不了自己有错之过。

惟一错,就错在他以为自己在这圈子里如鱼得水了。结果在危难关头,被人背刺一刀方知弱小。

错在他不够强大也并无扭转乾坤的能力。

蒋鹤贤的人生里,似乎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受心旌的拉扯。他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痛恨自己权力不够,能力不足。

在前一秒悲叹不够强大,没法保护自己想护之人。

又在下一秒被自己渴望权势的疯狂心理而迷失自我。

他已经在脑子里走马灯般过完了受人鱼肉的一幕幕画面,抬起头时面色平静如初,脸无表情:“原来你在。”

蒋老董事长并不和他多废话:“你想清楚了么,我给了你一小时时间。接下来我就不会和你客气了。”

蒋鹤贤慢慢踱步走到客厅的酒架前,才停下。久违地端了杯酒红色液体的瓶子。打开了,仰天长喝一口,喉头咕嘟咕嘟滚动。

喝完了杯子已空,他的眸中也因血丝绵延显得猩红。

他转身朝蒋老董事长做了个比划的手势,轻摊开双手:“你想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们。”

蒋老董事长比起一根手指,指着天:“你先跟你在天之灵的爷爷保证,你绝无做出有坏蒋家门风给他蒙羞的举动。”

蒋鹤贤照旧轻轻伸出根指头,紧接着,头微微歪向蒋老董事长那一方:“然后呢。”

蒋老董事长不急不缓道来。

譬如蒋鹤贤未来的一举一动都得如实交代温秘书,不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做出他不赞同的事。

不能恃才傲物对蒋老董事长大放厥词。

更不能我行我素,中途走人。

否则蒋老董事长有权将他从现在的位子拽下,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蒋鹤贤听完笑了:“这是给自己养了个把四肢绑起来的儿子吧。可惜,您当初想认我,我们全家都不同意。”

蒋老董事长说:“用不着言语激我,要知道你的把柄还在我手上。我是个道德低劣并大有瑕疵的人,也直白跟你说了,我不择手段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你被我抓住了命门就别想再逃脱我的手掌心。”

蒋鹤贤在他一言一语的强厉里,不声不响地又喝干一杯酒。

两手微抓沙发闭了闭眼,蒋鹤贤才点头:“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养个宠物呢。还是你觉得打断我这种人的筋骨再重新组装比较有胜负欲?”

蒋老董事长胜券在握,不急于暴跳如雷。因此被戳穿心事也只微微一愣。

咳了咳嗓子,他颇不自然地掩盖:“真么时候能改了你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臭脾性,我也就好跟咱们蒋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他的眼神开始变为逼迫,“我问你,你服不服。”

蒋鹤贤并未正面回答,只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蒋老董事长甩了张纸,如雪飘般落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用余光睥睨。他心知蒋鹤贤的性子,要他说出如上的话已是莫大的让步。

做完如上动作,蒋老董事长终于能够好好喘一口气,回去休养生息。

他把蒋鹤贤这颗过于自尊清高,被蒋爷爷养坏了的心一点点摁进泥沼,再用他们蒋家子孙标准听话的容器重新塑型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清着喉咙扔下最后一句:“都写在上头了,我已签名,自然生效。”

蒋老爷子离开,独留蒋鹤贤稍坐片刻,拿了拿纸观摩,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笑来便丢在一旁。

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是如何个惨烈模样。

蒋鹤贤低垂眼眉,翻出朱妏妏的手机号码直接拨过去,开口就说:“我在你们医院的缴费窗口等你。”

恰逢朱妏妏才支出了她银行账户的余钱,准备先缴清一部分欠款。来不及拒绝对方。

只听得蒋鹤贤又低低道了句:“你在哪里。”

朱妏妏怔了怔:“你怎么了。”

蒋鹤贤仰头听着她熟悉的音色钻入自己的耳膜,一点点抚慰他焦躁狂乱的心脏。他终可平静稍许:“我们待会儿见一面,你不要躲我。”

朱妏妏的呼吸随之一声声传来,像只手一样抚摸他的心房,很小但很清晰:“谁躲你了。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虚弱。”

蒋鹤贤不觉入了神,眼皮也愈发沉重耷拉着打盹。可他不能睡,还有场仗需他打起精神对付。

“没事。”

“哦……”

朱妏妏不再多言,只当他的怪癖性子发作了也不奇怪。处理完手头的事儿,再瞧手机。

那头男人已然挂断。

结果还在排队,又收到了谈言民的来电。心想着蒋鹤贤还要过来,不如改日再约。

谁知谈言民才说了待会见面的几个字。

朱妏妏就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蒋鹤贤夺过手机,直接摁了关机键。

朱妏妏心说醋瓶子又倒翻了,怎的又醋劲这么大。

她抬眼却发现,蒋鹤贤不对劲得很。他面色不佳但能看出还在竭力忍耐,脸色更觉惨白,如纸浑身随时摇摇欲坠。

蒋鹤贤高瘦颀长的身躯有如玉山倾颓的前兆,果然在下一刻,便坠下来似的往她身上张开双臂,重重将她搂在了怀里。

揉搓她进血液骨髓里一般,他按着她进怀里的力道极深。

朱妏妏所有重话,顷刻间都说不出口,化为一丝一缕的温情袭入他心间。

她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刚喝酒回来才这么副神色。从他浓郁吐息萦绕的怀里,好不容易抬起脸。

“要不要我带你去挂个号。”

蒋鹤贤许久,才摇摇头。

他声音轻轻地好像羽毛在心尖撩拨,安静如玉盘珍珠,琮琮之声清晰分明。

蒋鹤贤压着嗓子:“你觉得待在我身边累不累。”

朱妏妏又是一顿,才想了想,微微一笑:“像现在这样的话,不累。”

她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当他露出那种非她不可,有着侵略霸占的气势之时,她会很累。

可她面对着这会儿的蒋鹤贤压根说不出口。

蒋鹤贤听见她的回答,手中箍紧三分不肯松。并不去管周围人瞧着他们这对痴男怨女的神色,如何惊讶。

他的声音渐微渐轻,是她努力竖起耳朵才能听懂的呢喃。

“我会努力的,你信么。”

好在朱妏妏屏息凝神中听清他最后寥寥几字,手不自觉抓紧他牢牢扣着自己的胳膊,吐气数秒道:“我信。”随后紧赶着蹙眉瞧他的脸,“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脸这么白气色这么不好。吃过中饭了没有。我和你去下面坐会,我给你买点热牛奶喝,好不好?”

蒋鹤贤扭着她的腕子,往人流逐渐减少的队伍走了两步,一顿:“从今以后你父亲的医疗费和你家的用度费,都由我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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