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已经不再是一个有国无防的国家！”随着一声激动而亢奋的大叫，罗西尔德手中的咖啡杯微微颤抖了一下！尽管这还是自己穿上军装后，第一次见到克洛。

“但泽永远属于德意志！任何妄图分裂德意志的行为都不可原谅！”

克劳尔伯格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他身旁的餐边柜上！而他身旁那个表情平淡的年轻准尉则继续安静地品着手里的咖啡，反观对面有些坐立不安的罗西尔德，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克劳尔伯格随时随地都会激动的情绪。

“别理他，大概柯尼斯堡的矿石又在但泽被扣了！”博尔曼轻轻地哼了一声，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吻安抚着眼前这个因为克洛发火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提琴手。

柯尼斯堡一向是莫拉维耶家族在东普鲁士的主要矿石产地。但是自从上次大战以后，但泽被波兰人夺走之后，所有东普鲁士开采出来的各种金属，以及其他物资根本无法直接陆运回柏林。一个完整的德意志被活生生的割裂。一条毫无理由的波兰走廊把整个东普鲁士和德国本土一分为二。唯一的海运港口但泽港却被国联莫名其妙地划给了波兰。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英国和法国套在德意志脖子上的恶毒绞索。

罗西尔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作为德国钢铁巨头的继承人，克洛的这种激烈反应不是没有理由的。

“波兰人迟早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但泽自古以来就是属于德意志的。”克洛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但是激动的语调却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罗西尔德见状也连忙放下手里的咖啡，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他不安地捏着咖啡杯旁的小银勺不断地搅拌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

“波兰人付出代价之前，你首先要为你的铁矿石多付20%的税。”博尔曼口气让一旁的罗西尔德有些紧张，这种类似讥讽的话，对于克洛这样容易头脑发热的家伙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见鬼！你别跟我提那些铁矿石！我说的是德意志的领土！”克洛伸出手在胸前重重地摆了一下，似乎在警告自己这个脑子里永远是生意和利润率的朋友。

“波兰人已经盯上了柯尼斯堡和埃尔宾，他们抢走了但泽还不够！现在居然妄图霸占整个东普鲁士！”

克劳尔伯格愤怒而悲伤的眼神，让罗西尔德意识到必须赶紧结束这危险的谈话，因为克洛一旦激动起来，经常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不计后果的事情。他赶紧朝那个叫博尔曼的家伙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转化一个安全的话题。

“要是这样可有点糟糕，”博尔曼明明看到了罗西尔德的暗示，却丝毫不为所动，“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家的焦炭产量会直线下降80%。”

目瞪口呆的罗西尔德听到此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那封条贴住这个叫博尔曼的家伙的嘴！作为莫拉维耶家族的世交，他深深知道，在钢铁——这条关系着德国命脉的产业链里，炼钢用的焦炭作为产业链的上游，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位置。而莫拉维耶家族当年的发迹也正是从经营煤矿而开始的。

现在的克洛已经在情绪爆发的边缘，这个博尔曼说什么不好，却偏要说最令人敏感的——焦炭！

“哦！天哪，博尔曼！你就不能说点和钢铁无关的东西！我是个军人！我跟你们讨论的是德国的国际形势，不是德国明年的钢铁产量！！！！！”克劳尔伯格听到博尔曼的回答之后瞪大了眼睛，愠怒地耸了耸肩膀。

“是的……我们，我们不要再说什么焦炭和钢铁了！就不能谈点别的？”罗西尔德眼看形势不妙，连忙小心地开始转移话题。

“好吧！不说焦炭，也不说钢铁。”博尔曼朝罗西尔德笑了一下，似乎表明自己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既然说到但泽，那我们可以来说说航运……我们的斯德丁港口和东普鲁士的埃尔宾港口中间被但泽港给隔开以后，但是我们所有往德国本土运输物资的船队要经过但泽湾，再经由波拉美尼亚湾被运到斯德丁的港口……这让我们本来就不丰厚的利润率更加……”

罗西尔德漂亮的眼睛差点掉进眼前这杯咖啡里，那一瞬间，他真想把整个桌子塞进那个叫博尔曼的家伙的嘴里！！！！！克洛……克洛他是从哪儿找来的这样一个家伙？

航运——这个钢铁产业链里的下游产业链，它的风吹草动直接影响了国际市场的铁矿石价格。在钢铁的产业链里，它比焦炭的位置还要重要。当年莫拉维耶伯爵之所以能同意克洛母亲的婚事，完全是看在对方手里那可怕的几百万吨的货轮吨位。跟克洛说航运……这跟把手雷扔进高爆火药库有什么区别？

罗西尔德不得不承认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博尔曼是个伟大、勇敢、可怕的人物，在自己千方百计想躲开钢铁话题避免克洛情绪发作时，他却勇敢地冲上去，把整个钢铁的产业链，甚至把这条产业链的上中下游的利润率都讨论了一遍！

罗西尔德悲哀地发现，如果以前的克洛是一颗随时都可以拉响的手雷，那么他的那根致命的触发弦现在却成了博尔曼手里的一条鞋带，可以任由他随便拉长抽短，打结系扣。

突然，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了罗西尔德的回忆，他抬起眼睛，那个美国间谍早已经站在了对面，正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您眼里，我是一个违背了军人荣誉的白痴。”罗西尔德抬起头看了看加里森后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少有的憔悴。

加里森没有说话，同样身为军人，他知道罗西尔德眼下的这种不惜牺牲军人荣誉的行为背后，或许隐藏了莫大的苦衷。

不过这句貌似牢骚的话并没有因为发生在偏僻的角落而逃过博尔曼的耳朵，他的眉头转瞬即逝的微拧了一下。

罗西尔德微微俯下身去撩开了克洛额角的碎发，确信那片淤青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之后，慢慢地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