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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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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松柏听了沈凌客的转述,沉默无言,半晌后才揣测道:“难道崔家真没跟她说,此次来青鹤剑派还要相看你是否适合做夫君?”

杨松柏是最希望他们两家这好事儿能结成的,如此一来,他作为两人的红娘,就能继续留在青鹤剑派,陪两人修习,也能圆了自己的剑修梦。

杨松柏在杨家不算得宠的子辈,杨家也不打算让本家中出一个剑修,若是没有沈崔两家这档子结亲的事儿,按照杨松柏本来的人生轨迹,应该要管几个庄子,靠收租过活,与那些世俗之人厮混,了此一生。

但杨松柏小时候被青鹤剑派路过的剑修救过一回,此后便觉得君子就当仗剑走天涯,周游济世。杨松柏想做剑修的念头就是从那时起的。

可联姻一事是崔家提出,那崔家怎么可能不跟崔盛雪说?沈凌客认定,分明是“崔盛雪”故意装傻。

沈凌客凉凉的眼刀飘过去,杨松柏叹了口气,识趣地没有继续询问,罢了,若是真的不成,家里人召他回去就回去吧,人生总是有遗憾的。

杨松柏也算想得开,能做几天剑修就做几天,哪怕只是外门弟子。

两人相顾无言又走了一段,正值乞巧节,街上多是男女两两结伴,愈发显得他两个大男人走在一处十分诡异。

杨松柏放下了自己的人生遗憾,出于为沈凌客这个好兄弟考虑,又继续猜测:“我还听说,崔盛雪是在桐州崔家是个远近闻名的反骨,常常闹得崔家家主夜不能寐,今天上课你也看到了,坐没坐相,还想喝酒,崔家把这位活菩萨送过来,或许并非真想与你沈家结亲。”

沈凌客没回答,仙鹤面具下的眉头略拧了一些,杨松柏都调查过崔盛雪,他自然也不例外,且只会更细致。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觉得崔盛雪与调查的情况似乎不太一致。

据调查崔盛雪颇为自负,且为人不拘小节,没什么心眼——崔家家主之所以选择她的原因也正是如此,既是他的亲女儿,又不掌握太多家族的核心秘密,简直是联姻的绝佳人选。

但现在这个崔盛雪……

他总觉得怪怪的。

旁边杨松柏没得到回复也不恼,还在自言自语:“但是我觉得崔家不告诉她联姻的事情也挺有道理的,你可知,崔盛雪来青鹤剑派的路上逃走了三四次,全部被抓回来了。”

沈凌客挑了挑眉:“还有这事?”

沈凌客心想,这就不对劲了,现在这个崔盛雪看上去哪里像是会偷偷逃跑的性格,她当着宁瑞师兄的面就敢掏酒坛子,显然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犯事的那一挂。

他心中疑窦难解。

另一边,别情和崔盛雪走到了一处,两人还在聊药修存芳与通识课教习老师宁瑞的事情。

“不过我斗胆猜测,或许宁瑞其实也不是对存芳完全没感觉,”别情师姐开始脑补,“照理说,俩人从小都在师门长大,怎么会没有一点儿情愫呢。”

青鹤追问道:“那为何现在成了这样的光景?”

“我再斗胆猜测,应该是林学清、咳咳,林长老……”别情自觉失言,赶紧轻咳掩饰,“宁瑞继承了林长老的衣钵,除了门派通史这门课,还有一套剑法,学这套剑法——恐怕就不能娶道侣了。”

青鹤“哦”了一声,她觉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在她那个时代,谁会想着娶不娶道侣,修士与天地同寿,又怀物于胸,各个以飞升为己任,娶道侣简直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

青鹤心想,估计是现在飞升变难了,长生无望,修士便想着在世上过得滋润些,那时他们可以怀物作伴,现在自然要与人作伴。

那现在的修士……还挺可悲的。

青鹤指尖动了动。

别情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神秘地说完剩下的话:“林长老学的是无情剑,据说当初原本能选他做掌门的,但就是因为这无情剑——”

别情师姐怕她不懂,还详细地从头解释了一番。

“虽说咱们师祖还在,但师祖闭门不出,掌门早已换过不知道多少位了,这事儿也并非秘密。”

别情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迎客峰的东南面是思进崖,思进崖上有藏宝楼,每届新掌门,需登楼望极,对着师祖的信物,悟出一套剑招,然后将其写于青鹤剑谱之中,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门派剑谱——都是各届掌门对着师祖信物悟出的精华。”

别情师姐又补充:“我只是随便说两句,回头等你们剑法概论课上,这些东西还会再详细说说。”

“总之呢,”别情小声说道,“原本林长老都已经登楼了,但之后带下来的剑谱很奇怪,照常去运行这套剑法时,总觉得只能使出其形,难以融入灵力,林长老才解释说,这套剑招需要用无情剑的心法驱动,结果嘛……”

青鹤好像对这事儿有印象。

那段时间,的确有人过来请示这事儿该怎么办,她一向不管门派治理,便回了句“你们自己看着办”,此后就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消息了。

她代入了一下林学清的视角,觉得自己简直不近人情。

他年幼时,给他讲故事逗他玩,若是乏了就直接睡过去,林学清小时候多次为此感到委屈,埋怨她怎么可以不把话说完就睡了。

林学清要做掌门时,因为修习心法不同就被驳去,而自己作为他的老友却没有支持他……到了老年的时候他把自己摇醒,还让自己给他讲故事,那时是什么心态呢?

当时他不会想杀了我吧。

青鹤忧愁地想。

别情最后下了个结论:“宁瑞是他最满意的弟子,当然继承他师傅的衣钵,要留住这套无情剑,不能让它失传。”

随后给了她一个深邃的眼神:“至于这无情剑嘛……广为人知的,便是‘功成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好吧,真是令人唏嘘。

青鹤觉得这时候得发表一些感想,原本想客套几句,但到了嘴边,却真心实意地替林学清说了一句迟来的公道话:“修道之人在世上原本就应孑孓独行,这无情剑说是无情,实则不必避讳,我倒觉得无情剑并不……”

经过的人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打断了青鹤剩下的话,她回头只能看见另一张仙鹤面具与她面面相觑,此人眼神复杂,仿佛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青鹤歪头,不理解这人为什么看着自己。

别情却笑了笑:“这不是沈凌客小师弟么,怎么独自逛上了。”

沈凌客腹中一番话始终没说出口,等到开口时,只对两人道:“杨松柏找到了一间酒楼,店家正在上菜,其他人均已到齐了,我来寻你们。”

沈凌客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崔盛雪。

崔盛雪无意嫁娶?

崔家找了这么个人来作为联姻对象,究竟是何意思。

沈凌客定神,对两人说道:“请随我来。”

无情剑这一茬就轻飘飘地被揭了过去,三人穿行在人群中,别情还颇有兴致地问青鹤。

“盛雪小师妹有不喜欢吃的菜吗?”

青鹤皱着脸说道:“不喜欢西红柿。”

别情笑出了声,想到了食肆里那道蒸西红柿。

青鹤见别情只顾嘲笑她,就追问道:“你不觉得那像丹顶鹤的脑子吗?”

别情脸上笑容消失,警告她:“你别诬陷我们,我们可没有要吃师祖脑子之大不韪念头。”

青鹤却冷笑了声,站在她这个角度,实在很难不多想。

这酒楼名叫醉春楼,别情眼睛一亮,大叹还是跟世家子弟出来吃饭好哇,这家酒楼是镇子上是最贵的。

杨松柏还叫了个“天字第一号”包厢,这热闹的日子里,不知道花多少价钱才包下这间。青鹤三人进去时,包厢里已经吃喝起来,旁边有小厮在专门等候服侍,此处能看见乞巧节这天的街上全貌,还能听到醉春楼楼上的丝竹管弦之声。

别情痛斥:“真是奢靡!太奢靡了!”

随后转头:“小二,再来一坛。”

青鹤看到沈凌客转头对小二说了句什么,小二笑着点头退下了。青鹤耳力好,有意想听,怎会听不见,沈凌客刚刚说的是:“把那例西红柿炒蛋退了吧。”

青鹤悟到他或许是听到方才的交谈了,免不了心想这人虽然情绪不太稳定,但性格还是挺好的。

于是沈凌客转过头,就看见坐在他旁边的青鹤给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为何看我?”他低声问。

青鹤眨眨眼,随口找了个理由回答:“你的鼻梁——面具戴久了,有些泛红。”

沈凌客修长的手指就捏了捏鼻梁处。

一连半个时辰,众人尽兴而归。

只是付钱时还有一个小插曲。

除了别情、青鹤、沈凌客,众人都醉倒了,醉春楼有留宿的房间,这倒不是难事,关键是款得先结。

杨松柏这个混蛋,叫人过来吃饭,自己醉晕过去还没付钱。

别情肯定是一穷二白,她都想把师弟师妹们压在这里,回去请她师父百川长老过来付钱了。

青鹤看了一眼沈凌客。

沈凌客笑了笑,说:“不必麻烦,我来付吧。”

在别情和青鹤希冀的目光中,他拿出了自己的储物戒,随后陆续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套衣服、两把剑、三本剑谱、一双鞋子,就是没掏出钱来。

别情和青鹤无奈对视了一眼,原来这人看着清醒,实则已然是醉过去了。

青鹤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芥子囊。

没办法了,用崔盛雪给她留的钱吧。

醉春楼不愧是大酒楼,这一顿饭与七间房愣是把崔盛雪小半包银两用完了。

别情花了人家的钱也有些不好意思,当下拍拍胸脯:“没事儿,盛雪小师妹,你若以后打算入内门找不到师父,不嫌弃的话由我来教你也行。”

青鹤道了声谢,心想待会儿得去找一下崔盛雪,随意把她钱用去这么多还不打声招呼,实在不好。

她和别情一人运了一个,最后一个是沈凌客,沈凌客看似是醉了,却乖乖的,不用其他人抬他,直接让他走就好了。

青鹤出来时,看见别情师姐扛了两个走,只剩下一个沈凌客。她无奈,只好过来叫沈凌客离开。

“沈凌客。”青鹤喊他名字。

沈凌客还算乖巧地抬头,眼神清澈极了,一看就是不太清醒。

青鹤就说:“我送你回房间?”

沈凌客点头,自然而然地牵了她的手。

掌心灼热,覆在她的手背上都有些烫,和白天时一样。

青鹤咬了咬牙,最终决定不与醉鬼计较,任由他拉着,自己只管带路走在前面。

别情刚运完两个小师妹,出来时就看见青鹤牵着沈凌客往一个房间去了。

别情喃喃自语:“好你个崔盛雪,说好的支持无情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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