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碗筷之后,江流柒站在梅花树下默不作声,范千湖轻轻走过来,“在想什么呢?”
江流柒抬头盯着梅花树,眼神温柔,“千湖,帮我把梅花都折了吧!”
范千湖一惊,“为什么?”
江流柒淡淡的说道,“我想把他们拓印到纸上,做成梅花纸。”
“好。”
江流柒听着范千湖没有质疑,反而支持她,便问道,“你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些浪费?”
范千湖淡淡笑着,“你喜欢就好啊。”
江流柒脸上有种幸福的感觉,“那我去拿竹筐。”
范千湖看着江流柒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子,眉目温柔,他忽然感觉这寻常至极的小事就是幸福的样子,多么珍贵动人,“我搬个凳子就行,这梅花树没有你家院子里的梅花树高,枝条也没那么粗,我上去了恐怕就压折了。”
范千湖搬好凳子,一脚踏了上去,梅花盛开的地方正好在他眼前,伸手可碰,“你别说,换个角度看梅花,别样的美。”
江流柒点头,嘴角轻轻扬起,“折吧,我接着。”
范千湖看着眼前的梅花,伸手轻轻折下一朵,抬头一抛,梅花便轻盈的落到江流柒举起的竹筐里,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两人的配合也如此默契,范千湖低头看着江流柒扬起的小脸和她发髻上的梅花簪,眼神温柔,“流柒,你知道吗?当时在你家小院折梅花的时候,看着你就像现在这样举着竹筐,我觉得你好美,我问你怎么折梅花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和我怎么说的吗?”
江流柒“噗嗤”一声乐出来,“当时说完了觉得尴尬至极,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觉得自己糗死了,好像在借口对你表白。”
范千湖笑了起来,又抛下一朵梅花,准确无误的掉进江流柒的竹筐,“当时你的脸都红透了,我觉得特别可爱,你父亲母亲能在一起携手走过那么多年,真是让人羡慕。”
“你父母也是啊,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范千湖说道,“我希望我们也是。”
江流柒微笑,可眼里已经有泪,“会的,我们会像我们的父母一样,携手走过人生的好多年,一起看梅花盛开最美的样子,也一起折下梅花,让它们变成更好的纪念。”
范千湖笑着,想象着江流柒期待的未来,想象着那个画面就莫名觉得幸福,“流柒,这次我若是活着回来,我就和你一起回芦州,向你父母提亲,我要娶你。”
江流柒的脸上瞬间惊讶,感动与幸福交织在一起,愣在那里没有回应,范千湖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在江流柒面前,从竹筐里挑出一朵梅花轻轻戴在江流柒的发上,摸了摸江流柒的小脸,“流柒,当日在方府的门前,我说过要娶你,我就一定不会食言,只是,希望老天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打赢这一仗。”
江流柒有些哽咽,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好。”
“流柒,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本来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我不想同你讲这些,我怕我将来没有机会兑现,让你伤心,但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对你的余生负责。”
江流柒拼了命的点头,“我明白。”
范千湖接着说,“流柒,我还想让你明白的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现在又到了事关生死的危机关头,这些话我若不说,我怕将来真的没有机会再说了,但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回不来了,我希望你就不要再等我了,娶你这件事就当我对不起你了,我希望你振作起立,找个更好的人......”
还没等范千湖说完,江流柒忽地踮起脚尖,冰凉的唇便吻了上去,带着眼泪微微咸的味道,用情至深,不想让他再说什么生离死别,即使这是必将面对的事情,但这一刻,就尽情享受吧!享受他还抱她在怀里的温热,享受他对着她说情话的动心。
范千湖抚着江流柒的后背,安慰着她,吻着她,即使他说出的话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但此刻,就别再说了,只钟情这个吻吧!
一吻过后,江流柒说道,“千湖,我一直想要谢谢你,你知道,我一直想让梅花可以盛开到永恒,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也让我这一生有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们这一次或许面对的是想象不到的艰难,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不管生死,我都无惧,我也想告诉你,你只管去打仗,你若活着,我们就成婚,你若死了......我便守你一生,谁也不嫁。”
江流柒本想说的是,你若死了,我便随你而去,但想想,还是改了,因为说出来了,便会让范千湖担心,他绝不会同意,还不如暂时把这个想法放在心里,如此便已经表达了她的心意,足够让范千湖感受到了。
范千湖紧张道,“不许瞎说,我们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便没什么可担心的,活着,最好,死了,你也要有自己的人生。”
“你有你的选择,我不干涉,我的决定,你也不要阻拦,如果担心我,那就尽量活着。”
范千湖凝望着江流柒的眼睛良久,再次用她入怀,“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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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范千湖去了军营,众位将士已经围在一处怒不可竭,说是西凉再次送来信帖,给徽州下达最后通牒,声称集结了西凉最骁勇的军士,如果徽州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三日后便要踏城。
这真是嚣张至极,看来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了,领头的罗炼章是知府罗定章的弟弟,征战沙场多年,经验老道,范千湖说道,“炼章将军,咱们的防御工事修筑的怎么样了?”
罗炼章说道,“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我已命令他们加快速度了。”
范千湖心有不安,“告诉他们,今夜之前务必修好,我怕西凉不守规矩,未必会等到三日。”
“行,传令下去,让众位军士辛苦一些,务必于今夜之前把所有防御工事修筑好,这是保命的事!”
范千湖接着说道,“炼章将军,西凉来势汹汹,我们兵力不足,不能正面对战,我建议,先已防守为主,等待朝廷援兵。”
罗炼章是个明白人,说道,“想到一块儿了,就先防守,先把他们拖疲了再说。”
其他众位将军也都表示赞同,毕竟打仗不是一时冲动就能赢的事情,还需要智慧与谋略,当自己兵力不如别人的时候,凭借坚固的城墙防守,是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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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小院里,江流柒坐在案几边,把昨夜折的梅花平铺摊开,轻柔抚平,从小瓶子里倒出一些管老吴要的特制的药水,一朵一朵粘上去,放在信纸右上方、左下角,样子就像当初在密州驿站范千湖摆放的梅花一样,每一张信纸都如此重复,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最后找来几本厚厚的书卷压在上面,过上两日梅花小纸便可以做好了。
做完了这一切,江流柒坐在案几旁发呆,刚刚故意让自己很忙碌,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现在做完了,心里又不安起来,不知道范千湖那边怎么样了,西凉到底要做什么。
打开房门,看见吴神医正在院子里整理药材,大包大包的分类捆绑,似乎要把家底都搬空,江流柒信步走过去,“要我帮忙吗?”
吴神医指着其中一摞药材,说道,“这些是能快速治疗伤口愈合的,止痛消炎有奇效,你单独放起来,和其他的别混了。”
江流柒明白,蹲下身子整理起来,又进屋找来纸和笔,分门别类的写上药材名字,粘贴到不同的袋子上。好像也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忧伤什么,便已经投入到战前准备工作中了。
吴神医笑笑,接着整理药材,“你跟我学了这么久,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要相信自己,到时真打起来了,很多事情你都需要自己做主了,不要怕,不要担心,冷静处理每一个受伤的人,尽自己最大努力就可以。”
江流柒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使命和任务,能为徽州为大宁做些什么,也是好的,这是外敌入侵时,每个热爱家乡的人都会有的信念感和责任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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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城西门紧急吹响号角,西凉带兵围在城下,全城进入戒备状态。范千湖一行人站在城墙之上,怒目而视城下来人。
西凉王小儿子狄右王爷亲自来战,一众人马立在城下,气势嚣张,目测军马五千,后备力量不知多少,但第一次来挑衅就带了五千人,确实有些气势。
城下西凉军喊话,“我狄右王爷奉西凉王命令,前来出战,讨伐徽州,尔等若识相,放下武器,打开城门,饶徽州百姓不死!否则,待我狄右王爷踏平徽州城,徽州百姓定要遭到屠城之灾,你们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