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叙摸上了行李区的墙壁，寻找隐藏门。他按照记忆里的方位找到了，推开门，将齐先生的尸体拖进设备间，挂在了梯子上。

接着他快速地擦掉地上滴落的血迹，关好隐藏门。星云斑患者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昏昏沉沉地躺着，秋叙把他裹进皮草里面保暖，又叫三个跟班过来。

三个跟班走进行李区，秋叙正在检查星云斑患者的情况。三人看到玻璃门被踹坏，而里面竟然是个皮肤奇怪、口吐白沫的人，都是花容失色。

“领班……这是什……是谁？！”赵冷结结巴巴问。

“是齐先生的宠物，水土不服，齐先生先回单人间了，让我们照顾他。”秋叙又给星云斑患者打了一针血清，头也不抬地说，“他现在好一点了，安澜去给他准备流食。电梯快要到站了，赵冷和宁芙清点行李区，等会儿和齐先生核对。”

三个人各有事做，秋叙从外面绕回设备间里，准备进一步处理齐先生的尸体。

尸体不在原地，陆轻厌正拿着拖把拖地，他做事格外细腻，甚至称得上贤惠，还顺手给梯子清了下灰。

“丢出去？”陆轻厌问，“设备间最深处有气闸舱，可以出入电梯舱，是用来维修外部设施的。”

“都快到同步轨道了，他掉不下去，会被星环上的浮空城人发现的。我想把他烧了，一粒灰都不要剩。”秋叙快速地问，“你能把他送进燃烧室吗？”

陆轻厌无奈地看了秋叙一眼，回答：“如果在太空电梯推进时打开燃烧室，我们就和他一起灰飞烟灭了。”

“先关掉推进器。”秋叙说，“有轨道缆线固定太空电梯，关一会儿不会失控的。”

“不行的，天上和地面的站点都会收到系统报告。”陆轻厌想了想说，“我有更好的办法，只要你的跟班们不往窗外看……”

行李区没窗户，目前只有做饭的安澜在窗边，秋叙说：“你等着。”

秋叙出去，安澜已经做好了一份流食。秋叙说：“齐先生找我，你给他的宠物喂一点食物。”

安澜捧着小碗，也走进了行李区。秋叙回到设备间，陆轻厌不在原地，在他们这几天休息的小仓库里。齐先生正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一张网罩住了他，陆轻厌把网的两端往两只无人机上捆。

“等会儿，留个东西。”秋叙掏出一把匕首，又取出齐先生嘴里的纱布团，捂住尾巴根，将那条浮空城人的特征尾巴割了下来。

“还有不到一小时，太空电梯会缓慢降速，最外面的两个推进器会熄灭，不再点燃。”陆轻厌说。

这是因为即将到站，天空上的站点位于同步轨道上，可以说是全然漂浮于真空之中。太空电梯必须平稳接入，否则不仅是站点，就连其所在的星环都会受到大面积的影响。

“最外面的两个推进器，也是无人机飞出去之后最近的目的地。”陆轻厌站起来，示意秋叙和他一起抬齐先生，他们一块往设备间的最深处走，陆轻厌继续解释，“操纵无人机把他挂到推进器喷口需要时间，烧掉他倒是很简单。”

“那走吧。”

两人先将无人机和齐先生放到气闸舱，他们站在内闸门后面，打开外闸门。陆轻厌拿着一块平板电脑操纵两架无人机，隔着玻璃，秋叙目送无人机拖着齐先生飞出了太空电梯，外闸门缓缓关闭。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出现了太空电梯的外壁，它们沿着外壁飞向底部的推进器。

推进器是个巨大的中空圆柱体，直径有2.5米，喷射着长长的蓝色火焰。推进器堪称浮空城科技的结晶，壁厚二十厘米，里面包裹一套冷却系统，在喷嘴内部温度直达七千多度的同时，外部保持着与太空同等的寒冷。

无人机沿着推进器的外壁盘旋，伸出细长的机械足，像蜘蛛一样固定到外壁上。

它们吊着的网落进了火焰里，几乎一瞬间，网与尸体就消失在恐怖的高温中。当齐先生从推进器喷口漂到火焰的尾巴上，他也从模糊的人形变成了一道消散的黑烟，这一切只花了一秒。

毁尸灭迹干完了，无人机正往回飞。

不知为何，在解决最大的麻烦后，秋叙沉默着，陆轻厌也不说话。他们很熟练，也很从容，因此两人都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更多的异常。在这微微诡异的气氛里，回巢的无人机倒是给了他们的目光一个合理的落点。

萦绕在他们身边的却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古怪的心照不宣。两人知道彼此都在思考对方是谁，同时也心知肚明对方的“知道”。

等到无人机落地，外闸门再次关上后，秋叙笑了一下，抬头看向陆轻厌。

偷看禁书学理工，和处理浮空城人的尸体，这可是两种级别的举动，前者最多算是窃火，后者可是弑神的从犯。从现在开始哪怕没有陆轻厌的把柄，秋叙也愿意信任他了。

“又会做饭，又会打扫。”秋叙夸奖道，“真想养一个。”

“我也很贵的。”陆轻厌说。

秋叙笑出了声，陆轻厌故意这么接话，大概是怀疑上了他的人设，不轻不重地刺探呢。

这时候，走廊远处传来脚步声，赵冷喊着“领班”一路找来。两人对视一眼，现在从气闸舱出去不好解释。秋叙露出笑容，这种笑法陆轻厌见过两次了，一眼看穿秋叙又要故技重施，和他“偷人”了。

陆轻厌哪能被调戏第三次，当场就先下手为强，转身把秋叙压在了内闸门上。他的行动是带点霸道的，但手是不敢放到秋叙身上的，只虚虚地揽住了腰。

“哟……”秋叙阴阳怪气地嘟囔，“这样就想瞒过赵冷？人家从业多少年了……”

秋叙勾住陆轻厌的脖子，陆轻厌脸一下就红了。秋叙贴在他颊上，两人鼻尖交错，这么近的距离下，陆轻厌完全看不清秋叙的模样，只有皮肤感觉到陌生的体温，以及睫毛扇过的痒意。

“你……”秋叙压低了嗓音，呢喃缱绻的语调，像是下一秒会说出情话。

陆轻厌听到他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真的害羞吧？在这么混乱的世界上，还有你这种纯情美貌的男大？你是穿越来的吗？”

陆轻厌：“……”

赵冷拐了个弯，先看到陆轻厌高大的身躯堵着墙角，随后才注意到秋叙被陆轻厌挡着。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一看就是在亲嘴。赵冷刚要后退，秋叙从陆轻厌肩膀后抬头，笑问：“怎么了？”

“那个，齐先生的宠物，他吃了东西好多了，想见你。”

“来了。”

秋叙从陆轻厌身上从容地下来，跟着赵冷离开了。陆轻厌好一阵子没抬头，听到他脚步远了，这才碰了碰发烫的脸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

秋叙回到行李区，他以为会看到一个虚弱躺着的病患，没想到那个星云斑患者精神好得出奇，正坐在皮草垫子上点菜，安澜只知道他是齐先生的宠物，自然他说什么都点头记下。

安澜去餐柜准备食物去了，宁芙叫赵冷继续清点齐先生的行李。

秋叙在星云斑患者面前坐下来，对方抢在他前面先说：“那时我有一点模糊的意识，我都看到了。”

“嗯。”秋叙示意他接着说。

“我想告诉你，我叫小彩，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小彩。”秋叙重复他的名字。

小彩说：“主人叫了接机服务，听说天上有一种列车，他们派人来帮主人搬行李。更多的我不知道了。”

“天空列车，就在星环上。”秋叙随口说，“浮空城人住在浮空城里，工作在星环上的太空电梯站点和各类工厂里，他们靠天空列车通勤。”

“通勤是什么意思？”

安澜端着食物过来，小彩顿时顾不上听秋叙回答，欣喜地接过食物，埋进盘子里一阵胡吃海塞。过了会儿小彩开始呕吐，安澜吓了一跳，秋叙让她走开了。

小彩吐完之后很伤心，他说：“我好不容易吃下去的……”

秋叙扯起昂贵奢华的绒布，给他擦了脸。小彩疲惫地闭上眼睛，秋叙又把他放回了皮草垫子里。安澜小心翼翼地回来打扫，先是以为小彩睡着了，过了会儿发现小彩没有呼吸，倒抽一口凉气，问：“领班……？”

另外两人见状不妙，也凑了过来。

大家见过的死人太多，看到小彩死去没什么感觉，只是担心齐先生追责。秋叙摆摆手示意跟班们继续干活，说：“没事，刚才我找齐先生汇报，齐先生说是他喂的毒药，要把宠物做成标本。”

三人被如此恐怖的发言吓得面面相觑，见秋叙自然而然地这么说着，最终也努力保持着平静，大气不敢出。

太空电梯开始降速，三个跟班站不稳，东倒西歪地摔坐在地上。秋叙把他们拉起来，安抚地笑了笑，说：“你们去设备间的员工座位，关门，扣好安全带。到站后有接机的，你们别出来，有些浮空城人不喜欢看到地面人。对了，让设备维护员也别出来。”

等他们都走了，秋叙将小彩的遗体从玻璃箱里搬出来，腾了个有密码锁的冰柜安顿好。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太空电梯逐步熄灭了所有喷射火焰的推进器，而后打开了四个喷气的小推进器微调方向。

星环在太空电梯上方构成了遮天蔽日的黑幕，电梯舱里面越是灯火通明，窗外的太空就越是漆黑。秋叙关掉灯，这才看清在极其遥远的地方，阳光描摹出了星环的边缘。

太空电梯接入天上的站点，整个卵形舱体微微震颤一阵，安静下来。

秋叙打开舱门，适应了外部的光线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机器人。越过机器人们的肩膀往远处看，可以看到一座太空小镇，一眼望去没有绿植，街道上到处都是机器。

“你好，我们是齐先生预定的接机服务人员。”其中一个机器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