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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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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离开出站口,权顺荣几乎像是风一样卷到你面前。

郑重其事地接过你手中的行李箱,放在腿边,然后紧紧抱住了你。

闷闷的声音从你的脖侧传来,透着愉悦与满足:“电量透支,电板都快烧光了,我要多充会儿电。”

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几天不见他好像瘦得衣服都有些晃荡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才对。”

一直到你坐进副驾,权顺荣的眼神都没从你身上移开过。

你失笑道:“以前也有过你加班我出差的事,为什么这次突然这么舍不得我?”

他也觉得有些好笑,细细替你系好安全带:“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很想把你放在眼皮下,揣在口袋里。最近只要停下来,看不见你,总会觉得心慌。”

他搞怪地作西子捧心状,你的笑容却微顿。

后视镜清晰地映照出你不自然的模样。

——

把你送回家后,权顺荣又匆忙赶回警局。

你躺在熟悉的被褥中,期望着梦境能再多给你一些提示。

——

铁皮刺耳的摩擦声吵醒了你。

女孩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醒醒,醒醒,院长让集合拍照。”

困倦的睡意让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你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女孩替你整理衣服头发。

眼前只到你鼻尖的女孩和白天不太一样,梳着精致的花苞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崭新的蓬蓬裙像簇拥着稚嫩花蕊的娇艳花瓣。

她的笑容里有安抚也有没藏好的恐惧:“等会儿你记得混进人群,大家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五层高的建筑楼前是一片类似操场的院子,此刻正摆着一个长条的三层木质台阶,台阶前还摆着一排舒适的靠背椅凳。

你见过或没见过的孩子零零散散,大约有几十个,正排着队按高矮顺序站上台阶。

你顺从地跟在队伍最后,正疑惑为什么那个女孩不跟着一起的时候,就看见一位女士冲她招了招手。

黑框眼镜,银黑夹杂的头发低低盘在脑后,一身素色旗袍衬得依旧风韵犹存。

女孩优雅而温顺地迈步,动作却不慢,可背影看起来就像是拧动发条的木偶人。

她被那位女士牵着带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那个男人正被其余人谦让着坐在了最中间的座椅上。

他像一位温和慈爱的父亲,摸了摸女孩的头顶,认真听着女士的介绍,时不时微笑地夸赞。

然后。

将女孩抱坐在怀中。

不止是他,那一排的男女都是这样。

怀里一个个的孩子都被精心打扮,像超市货架上用礼盒完美包装的洋娃娃。

你站在侧后方,勉强能看见女孩微笑的侧脸。

跟着摄影师的口号,所有人都像是设定好程序一样的露齿笑。

可你却觉得,是有人在哭的。

——

睁眼那一刻,你赤脚冲出卧室,抓着客厅茶几的纸笔龙飞凤舞。

[热烈欢迎各位参观西临市温馨孤儿院!]

这是你在梦境里惊鸿一瞥得到的宝贵信息。

你在“西临市”和“温馨孤儿院”上重重画圈,力透纸背,再将这些发送给私人侦探托他调查。

你也没有忘记试图在网络上搜索关键词查阅,可那个男人的面目却十分模糊,不管你怎么对比观察,始终找不到能对应上的人物。

临近深夜,私人侦探只传来少得可怜的资料,这家孤儿院仅仅营业几年后就因为没钱破败而惨淡关闭。

烦躁,不甘心,却又束手无策。

——

李喻被抓了。

是你从俞堇怡发来的订婚仪式暂缓的消息中察觉了不对。

问过春丽后得知了这一消息。

女孩好似心有余悸:“真看不出来,班长……李喻竟然是这种禽兽!脚踏两条船不说,还拍那种照片威胁林如珍,她太可怜了……”

算算时间,你返程到达长河市的时候,那封邮件应该正好躺进权顺荣的邮箱里了。

许安并不知道李梁的交代让警方重新把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美滋滋数着账户余额后的0,还没潜逃出市就被警察逮捕了。

熬不住警察的审讯,他漏了马脚。

只能坦白录音是他在同学聚会当晚偷偷丢进林如珍包里的监听器录下来的。

也因此就发生了跨区警队合作,李喻在江宁市被逮捕送往长河市公安局的事情。

借着给权顺荣送换洗衣服的理由,你在警局门口的榕树下看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俞堇怡。

向来得体的女孩难得哭红了双眼,额角的碎发汗湿卷曲黏在脸颊两侧,狼狈得有些可怜。

俞晏清也从没见过妹妹这么伤心,拧着眉像钢筋一样直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掐着眉心。

“别哭了。”

你将一块干净手帕放进俞堇怡的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

兴许是压抑久了,旁边的哥哥也不懂安慰,你一开口,俞堇怡更伤心了,失态地扑进你怀里。

你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又轻叹着放松怀抱。

俞晏清的眼神无奈又窘迫。

看着你肩头湿润的布料,发泄过后的俞堇怡耳根透粉。

“俞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切都会过去。我花店里有很多漂亮又适合你的花,有空你也可以去逛一逛。”

俞堇怡转身接电话的间隙,俞晏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原来你的出差,竟然是跟我妹妹商量会场布置。”

你有些惊讶于俞晏清竟然记得你的样子,却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俞晏清的眼神却一直似有若无地在你脸上徘徊。

“不知道俞先生在看什么?”

你的直接回视让俞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犹豫道:“抱歉,冒犯了。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这么有缘的话,我也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是哪里人?。”

他陷入回忆:“她是江宁市一所福利院的孩子。”

心中下意识响起的警铃让你全身紧绷:“呵呵,那应该不是。虽然我也是江宁市的,但那是因为我父母是江宁市人。不过,不知道是哪家福利院?你朋友有机会的话可以见一面。”

他却是摇了摇头:“红太阳福利院,不过我的朋友幼年时因急病去世了……不管怎么说,是俞某冒犯了。你来警局是有什么事吗?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忙?”

你没有再追问:“等我先生。”

你的回答让他表情有些古怪,联想到你们初见的场所,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权顺荣像影子一样冒出来,以有礼貌却不容拒绝地姿态插进你们俩中间。

“老婆~等久了吧!这位是?”

感受着他揽住你肩头的动作,你心下微微叹气。

“俞先生,这是我的丈夫。我来警局是为了给他送东西的,并没有什么事需要您帮忙,谢谢。”

似乎这时候,你面前的两人才堪堪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个是负责妹妹未婚夫案件的警察。

一个是手头案子嫌疑人未婚妻的家属。

你点头告辞,拉着宛如镇守领地的权顺荣,好笑地站在另一处阴凉地。

“老婆。”

他有些幽怨地盯着你。

“我去江宁市谈的单子,客户就是他的妹妹。不过是一面之交,醋精。”

他撇着嘴勾住你的手指,晃啊晃:“我当然相信你,老婆最爱只爱我!”

他的老婆他当然相信,天下最最好。

只是他警觉着呢!

那个男人看着老婆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必须扼杀在摇篮。

他握着你的手,轻柔地吻在指节处:“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不远处的俞晏清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你的后脖如同挂上一层淡粉色丝帛,温柔地笑了笑。

——

果然,更换关键词后,几条关联新闻就从窗口弹出。

十几年前的旧新闻,篇幅并不大,有称赞有活动纪念。

[红太阳福利院,加急,可加价,细查。]

放下手机,你逐字逐句仔细查阅电脑屏幕上的新闻。

最置顶的是一条全篇痛惜的社会新闻。

十四年前,在江宁市还算有名的红太阳福利院在深夜因电线短路引燃一楼库房,还没等消防车赶到,整个场地内左边的建筑已经被熊熊火势烧得塌陷。

院内共15名孩童并7名生活老师、工作人员及院长,再加上头天晚上因为参加活动醉酒而在福利院留宿的5名企业家,均不幸遇难。

——

翻腾的火舌疯狂卷过一切,滚滚浓烟向上蔓延,半边建筑在扭曲变形的空气中付之一炬,却安静得像座坟墓。

你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裹着湿濡的被铺穿梭在熊熊烈火中,几次差点被掉下的东西砸中,却又在幸运关头及时避开。

喉咙被烟雾熏得嘶哑,却还是努力在喊着什么。

你侧耳细听,却只听见火光噼啪物体坠落的声音。

终于,在后院的一角,摸到了想要找的人。

你的双手颤巍巍地将昏迷的女孩背到背上,用随手捡来的外套绑紧,再裹好打湿过的被单。

几次惊险,终于赶在一切毁灭之前,逃出了后门。

你腿脚一软,两个人双双扑倒在地。

你来不及顾虑右肩皮肉相黏的疼痛,不住用手擦拭着女孩的脸,用被单上的水替她清理着鼻腔口腔。

不那么标准的人工呼吸被你做得断断续续。

“咳咳咳……”

她还是醒了过来。

“银竹……银竹!小雨!小雨!银竹……”

你听见自己口中颠三倒四地喊着,抱着她痛哭这场劫后余生。

那个你熟悉的女孩,在这次的梦境中长大了,沾着黑烟也不掩眉间姝丽。

她哑着嗓子,失魂落魄的眼神在触及你的身影时有了温度。

似是叹息,也似是无奈。

“别哭,我没事。”

——

梦醒后,你又呆坐在床边,摸着右后肩上那块疤痕,直至天光。

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银竹。

是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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